中午11点半,宾客到齐,宴席正式开始。
里屋一桌和东厅四桌,坐着的都是家里的长辈和亲戚,因为空间不够,赵成华还把赵瑞的木床给拆了。
院子的三桌全是赵瑞的高中同学,赵萧则坐在了619宿舍那桌,就像狼群里混入了一个哈士奇。
赵津津小姑娘也想来的,赵大爷不想给赵成华添麻烦,打听到人数已多到屋里都坐不下,赵大爷就独自一人来了。
可怜只撇下一个孤零零的赵萧,在院子里众多学霸的环绕中“瑟瑟发抖”!
赵瑞站起举杯。
“感谢各位同学赏光,感激不尽。话不多说,这杯我干了,大家敞开吃、敞开喝!”
“同志们,灌他!”
万文辉嗷呜一嗓子,通过敞开的厅门,连屋里赵瑞的长辈们都听见了。
空气突然陷入凝滞。
他忙打圆场笑道:“我就随便一说,反正某人也喝不醉……嘿嘿!”
等菜肴上了一多半,赵瑞开始挨桌挨人敬酒。
第一个敬的,是在场辈分最大的大老爷爷。
老人家笑逐颜开,拉着赵瑞的胳膊就不撒手。
赵瑞是一手牵着大老爷爷,一手举着斟满的啤酒杯,碰杯、干杯,每次都是一仰而尽。
赵瑞的亲爷爷、大爷爷、四爷爷连呼“小喝点儿!你才刚成年!”心疼孙子,心疼得不得了。
转到第二桌,四大非要用白酒碰杯,赵瑞也是来者不拒,把那杯满得快溢出来的白酒一饮而尽。
在座的一帮父辈“酒虫”,都看得愣住了!
“成华,小瑞什么时候学会的喝白酒啊?”
赵瑞的大爹,拉了拉在赵瑞背后负责倒酒的赵成华,惊诧万分。
“锅儿,我也不知道啊?平时没见他偷我酒喝啊?”赵成华苦笑解释道。
又是敬了一圈,赵瑞脚步稳健地向着第三桌走去……
第四桌的各位娘娘、大妈还有居于首位的大老奶奶,七手八脚把赵瑞的酒杯夺下,换成了果汁饮料,并对自家的那些个成天泡在酒里的老公,发出严重声讨。
第五桌是同龄的“小孩桌”,小三岁的表弟这次又想作妖,被赵瑞以“你喝啥哥喝啥”连灌三杯啤酒,大呼“锅儿我不敢了!”
回到院里的同学三桌,就上次全班聚会、赵瑞未到一事,万文辉率先发难。
“赵瑞,跟大家敬酒前,你得自罚三杯!你不知道,咱两个班好几位老师都去了,因为你没到场很是失落捏!这酒你可躲不了!”
“何止三杯?我看是三瓶才对!”李新“两肋插刀”道。
这刀插的明显是兄弟而不是自己。
“大瑞哥在屋里已经喝不少了,能打个折不?”徐元盛一旁求情。
“没事,我喝!”
赵瑞接二连三地连喝数杯,把这二十多位同学伺候服帖了,大家终于敞开话题,边吃边聊起来。
“赵瑞,这次报考魔都的咱班就你、张丽和半仙儿,曙光大学、光华大学、魔都交通大学,差一个魔都德文大学,就把魔都皮排名四所大学包圆了啊?”
这时隔壁桌的夏良刚插嘴道:“周筱炜录取的就是魔都德文大学。”
“嘿!齐活了!半仙儿、周筱炜、赵瑞,你们仨得干一个!”
姜海清立即揣掇一句。
在大家的注视下,周筱炜落落大方站起来,声音清脆如谷莺。
“赵瑞,我敬你一杯!咱俩只在预科突击班相处不到一个学期,但是七年隔壁也是一种另类的缘分,加上大学的四年,敬十一年!”
目光炽热地望着赵瑞。
“好!干杯!”
两人碰杯。
站了一半的赵康卓最是尴尬:要不我悄悄坐下吧?这里面好像没我什么事啊……
酒过三巡,在场众人吃喝尽兴、各种吆喝声和劝酒声,鼎沸一片。
赵瑞家的大门口,有六个人探头探脑,始终不敢进来。
赵瑞早就注意到了,这六个人都是乡里乡亲打扮,其中两位还见过一面,是父亲外出打工的工友。
赵瑞告饶一声,离席去东厅,把喝得满脸通红的赵成华叫了出来。
“老张?老邢?还有……额!你们怎么来了?”
赵成华话说一半,忍不住打了个酒嗝儿。
六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老张仗着与赵成华关系最好,开口说话了。
“成华啊!我们是来还这些年——欠你的工钱的……虽说我是包工的,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钱也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说了算的……现在工程款拨下来了,加上利息,还有我给小瑞封的红包,就当是哥几个的歉意吧!这六千七百块钱,请你收下!”
“老张?你这——”
此情此景,赵成华有些茫然无措。
“成华,这是我的,三千五!里面还有八百红包,别嫌少啊!”
“这是我的两千七!锅儿您收好!”
“四千三百,你都拿着!成华对不住啊!”
转眼之间,赵成华手里就塞了厚厚的几沓钞票。
赵瑞侍立一旁,全部看在眼里,略微点头,他心里猜到这约摸是隆才哲的手笔。
“我不让他以高考奖励金的方式给钱,竟想到这种“曲线救国”的办法,在梨阳也就他有这种实力,能让欠自家钱的几位包工头如此俯首帖耳了……”
赵成华捧着钱,抛下以前的怨愤,连忙招呼六人进去喝几杯。
几位送钱人士哪敢多做停留?夸了几句赵瑞光门耀庭的场面话,羞愧地离开了。
赵成华望着几人远去的萧索身影,一时还未回过神来。
“爸,回屋吧!席上还有客人等着你哩!”
赵瑞点醒道。
“啊!对、对!差点儿把正事耽误了,我只是没想到这钱还有回来的一天……唔!今儿是高兴的日子,双喜临门,咱爷俩不想那些烦恼事!走,回家喝酒!”
返回宴席的赵成华,像是换了一个人,频频向宾客们敬酒。
赵成华有时趁着众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偷偷摸一把眼角的泪水,然后大声叫好掩饰过去。
“来!锅儿我敬你一个!”
他与赵瑞二爹碰杯时,鼻子猛地抽搐一下,合着泪水和酒水一同咽入喉咙。
亲眼目睹这些的赵瑞,触景生情之下,心里也忍不住跟着揪心地疼。
以赵成华那一般偏下的酒量,几杯白酒下肚,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赵瑞和堂哥赵鹏辉两人把赵成华扶到里屋炕上。
妇女桌行动迅速、吃得快,有摸着肚子满意回家的、有厨房里坐着马扎聊天等待收尾的,这时里屋的人已经走光了,免去了守着一个大老爷们吃饭的尴尬。
赵成华睡得很熟。
房间里一边墙上,贴满了赵瑞从小学到高中拿回家的奖状,足有十五张之多。
到了快要三点的时候,八张酒席能喝和不能喝的,都偃旗息鼓下来,地上到处是滚倒的酒瓶。
宾客们开始三三两两作伴,跌跌撞撞地出了赵瑞家。
赵瑞把一干同学送上巴士汽车,浓妆艳抹的女售票员见空荡的座位转眼就坐满了,忍不住朝赵瑞抛了一个媚眼——小伙儿,挺招财啊!
“……”
赵瑞仅剩的一点酒意,瞬间清醒。
回到家,院子里某个孤零零身影,歪倒在坐椅上。
“怎么你也能喝醉了?”赵瑞有些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