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花霆珏思绪抽离,记忆瞬间被拉回上辈子。
二零零一年。
那个姜南抱着鱼鱼上门的暴雨天。
那年大哥三十岁,三十而立,他即将接替花家家主之位,可却因为他突如其来的私生女丑闻被族里其他人发难。为了保住三房的部分继承权,他们和家族里觊觎位置的豺狼虎豹们缠斗了好一段日子才稳住家主之位。
这也是上辈子他妈不喜欢甚至厌恶鱼鱼和姜南的首要原因。记得上辈子他妈也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
花霆珏垂下眼睫,他点头,讷讷地回答她:“知道。”
明知故犯?慕秀芝难以遏制心中的怒火,厉声叱责道:“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蠢事?那是你大哥,他平时有多护着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现在拥有的荣华富贵全是花家给予你的,我们不求你当顶梁柱,也不求你能分忧解难,但你却一次次惹出事端将花家置于险地,做事只凭心意丝毫不为花家着想!”
“我想不通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胸口剧烈起伏,慕秀芝恨铁不成钢地吼着。
而自知愧疚的花霆珏再次低头,沉默不语,眉宇间尽是痛苦与落寞。
但事实胜于雄辩。
他的确也无从辩解,鱼鱼的出生和一身清誉的花家这两者之间从上辈子就注定了背道而驰。
他没有任何两全法。不能放弃鱼鱼,也不愿意伤害大哥和花家,所以隐瞒至此,但最终还是被提前揭穿了。
“还有……未婚先孕于姜望舒而言会遭遇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别告诉我你真的是傻子。”
“你让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女孩子未婚先孕,花霆珏,你置她于何地?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吗?”
提及姜望舒花霆珏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艰涩地开口说道:“妈,我知道的,春节假期一过,也就是这个月月底我们就会去领结婚证!”
“我们绝对没有胡闹,我和她都是认真的。”
“我确实做错了,但我绝不后悔。”
他毅然决然的目光以及毫无悔改的态度深深刺激了正处于勃然大怒中的慕秀芝,她眼神冰冷,勾唇笑道:“好啊,不知悔改的逆子!以前是我太放纵你,我会让你终生难忘今日的教训!”
说罢,慕秀芝抽出家法,成人手腕般粗的鞭子,她利飒一甩,似乎能看见擦出的火花,鞭子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能够想象到它鞭打皮肉时的疼痛。
花霆瑾站了出来,他眉眼温和但态度强硬地说:“妈,教育弟弟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如果阿珏犯了错误,那我自然逃不了干系。”
“妈,我愿意替阿珏分担惩罚。”
花霆珏奋力拉住花霆瑾的袖子,“二哥,你胡闹什么,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做事没有分寸,我甘愿受罚!”
他又急切地看向慕秀芝,“妈,打我一个人就行了,二哥没做错,不关他的事啊!”
他们俨然兄弟情深的模样,然而慕秀芝没有收回鞭子,反而重重甩打在花霆瑾面前,她淡漠地问道:“你是自己走开还是我让人把你拉开。”
“妈,我愿意受罚。”
“好啊,你们兄弟俩胆子都大了,既然都争着要受罚那我成全你们。放心,一个都逃不掉!”她站在上方,如同发号施令的暴君。
……
到了花家,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把守着,林霜莲更是直接在门口伸手拦住了姜望舒。
“姜小姐,没有夫人的指令你不能进去。”
“让开。”心急如焚的姜望舒早已失去耐心。
林霜莲丝毫不退让,“这是我的职责。”
见林霜莲执意阻拦,姜望舒只好喊余东,偏头低声说:“余东,交给你了。”
“是,老大。”
余东留下来和林霜莲他们纠缠,而姜望舒趁机跑了进去。
……
第一鞭稳稳落到身上,花霆珏闷哼一声,咬牙强忍着疼,他低着头背挺得直直的,目光坚毅无畏。
紧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
后来花霆珏自己都数不清了,一颗颗豆大的汗水顺着太阳穴滚落,他渐渐没了力气,手掌撑地,手背青筋暴起,如同一张弓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
“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吗?”
慕秀芝向来如此,她的铁血手腕让花家上上下下都怵怕,族里很多位高权重的长辈都忌惮她。
花霆珏抿唇不说话。
“好啊,看来骨头硬的很!”
“等等!”就在鞭子即将落到花霆珏身上时,姜望舒及时赶到,她兀地冲了进去,出声喊道。
她的突然出现让书房内所有人朝她看去。
慕秀芝上下打量她,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腹部,姜望舒毫不避讳地任她看。
林霜莲快步走进来,“抱歉,夫人,我没能拦住姜小姐。”慕秀芝递去一个眼神,林霜莲走到她身边站好。
看到她的身影,花霆珏瞳孔一缩,他推搡着她,“你怎么来了?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他极力劝她回去,因为他担心姜望舒被牵连。
姜望舒微微弯着身子,看到花霆珏渗血的衬衫,心下一紧,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上,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花霆珏摇头安慰她,“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但因为身体扭动,他的后背传来一阵又一阵难以忍耐的刺痛,直达头皮,他龇牙咧嘴地“嘶”了声。
看着他皮开肉绽的后背,姜望舒内心煎熬,被愧疚与不安挟裹着,她轻垂长睫,微弱地说:“对不起。”
“关你什么事啊?是我自己惹了祸。”花霆珏还不知道姜望舒已经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于是选择骗她。
姜望舒站直,薄背傲骨,四肢纤细,她目视着上方的慕秀芝,视线没有丝毫避让,说话铿锵有力,“怀孕是我同意的,也是我自己愿意生的,和花霆珏无关,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想法。”
“他隐瞒确实有错在先,但那也是为我为花家考虑,并非为了一己私欲,您应应当知道他的品性,更何况即便你是他的母亲也不该随意处罚他。”
“他该有属于他的人权。”
慕秀芝嗤笑,眼中闪烁着兴味,“哦?”
“哼,姜望舒,你还没嫁入花家,也没成为花家的一家之主,我管教谁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是吗?”姜望舒没有怯弱与畏惧,反而迎难直上,她笑着反唇相讥:“我又不在意花家,只是花霆珏在意罢了,嫁不嫁于我而言无所谓。”
姜望舒惯用强盗理论,“而且我已经怀孕了,我不会打掉。”她指着跪在地上的花霆珏,问慕秀芝:“难不成阿姨您是想看到他被迫二选一的场景?”
鲜少有人能和慕秀芝对峙,而且还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嚣张模样。更要命的是她还反客为主,逼慕秀芝退让与选择,究竟是要儿子还是要名声。
“你,留下,其他人全部出去。”
慕秀芝手指着的方向正是姜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