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吴语杉的眼泪不住流下,她望着面前的两只小鸟,嘴里不停轻声喊着,“妈妈。”
小鸟们飞到她的面前,想为她擦去泪水,可她们只有笨拙的翅膀,没有精细的手指。
遥远的天空传来一声惊雷,一个低沉的男音开口:“吴语杉,我的孩子,你要是愿意永远留在这儿,我就可以让你见到你的妈妈。”
雨越下越大,阿卷紧紧贴在吴语杉身旁,韩福娣的坟墓被雨水冲刷,小鸟们惊慌失措。
吴语杉将小鸟们放进阿卷怀里,转过脸平静地注视天空。
天空闪过一道银白色的闪电,紧接着炸开一道惊雷,声音就像贴着吴语杉的耳朵。
第二下、第三下......怎么说呢,很像有个人在不停地眨眼。
吴语杉冷笑:“你就是‘上帝’之一?”
果不其然,天空没有再继续搞鬼。
祂大概想看女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没想到得到的是吴语杉的轻蔑和藐视。
就像一个活体有一瞬间的愣神,天空也短暂地停下祂的“雷霆之怒”。
“是的女孩儿,”祂说,“我就是你们的上帝,愿意留下,你可向我祈祷。”
“哦?上帝是吗?”吴语杉笑了,“我就在等你。”
“等我降临吗?”
“等你来让我骟你的吊子。”
轰隆隆——轰隆隆——
雷电更加猖狂,阿卷已经害怕到站不稳,她想起面对埃布尔的那天,就是这样的雷电天气。
吴语杉拍了拍她的背脊说:“你带着鸟儿们回屋。”
阿卷立刻撒丫子往屋里跑,但她没有跑很远,而是躲在屋檐下远远地望着主人。
“汪——”一只小鸟啄了阿卷的手背,她痛得叫出声。
狂风暴雨中,雷电交加中,一只小夜鹭摇晃着飞向坟墓前的女孩儿。
她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毫无人性的上帝。
啪——
一道惊雷直直劈向吴语杉。
“啾啾啾啾啾!”小鸟更加慌张,她拼命扇动翅膀飞向女儿。
可是令所有生物都没想到的是,那道惊雷在离吴语杉一米的地方拐了个弯,直接劈到六芒星架上。
架子燃烧起来,整个坟墓裂开,露出了里面的黄铜和导线。
吴语杉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辛德瑞拉还留了这一手。
为了避免妈妈的墓地被雷雨破坏,她按照妈妈的要求在里面放了避雷装置。
虽然很简陋,但多年后,在这个雨夜,救了穿越而来的吴语杉一命。
此时小鸟终于飞到女儿肩上,她愤怒地盯着天空。
而那位“上帝”忽然笑了起来:“真是感人啊,两位软弱无能的女人,竟然真的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儿。”
“哈哈哈哈哈哈。”吴语杉笑得比祂更大声,“因为我们是女人,我们远比你想的更加强大。”
“是吗?”祂发出不屑的质疑。
然后吴语杉肩上的小鸟就开口讲话了:“杉杉,我是妈妈。”
吴语杉不敢扭头,她猜到了,来到坟墓前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
一直担心自己、陪伴自己的鸟儿,从来都是妈妈,是一个名叫吴凡的女人。
眼泪融合进雨水,吴语杉只感觉庆幸,还好妈妈看不见自己在哭。
“孩子,”那位可笑的“上帝”再次开口,“我愿意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你留在这儿,安心做辛德瑞拉,我可以原谅你的一切过错。
并且,我承诺你,将你妈妈的灵魂放进另一个的躯壳中,让你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吴语杉没有说话。
肩头的吴凡却开口了,她说:“杉杉,不要答应祂。”
吴语杉惊讶地回头,母亲那对属于夜鹭的眼睛悲切地望着她。
“杉杉,我给你取名叫吴语杉,是因为生下你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像杉树一样长得高大笔直。
但后来你越长大,妈妈越担心,担心你长歪,担心你不听话。妈妈自以为阉割掉的是自己的欲望,一心放在你的身上。
可是妈妈错了,我阉割的是我女儿的欲望,我忘记了她也是正常人,有选择的权利。
更有愤怒和逆反的权利。是妈妈不好。这段时间,妈妈陪在你的身边,因为不能讲话而明白更多。
妈妈亲眼看见你的选择是多么正确,更是明白我该信任我的女儿。即使她有错,可是人就会犯错。
从前我忽略了你做人的本性,导致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妈妈知道你不快乐,可总是弄巧成拙,想让你快乐,最后只能给你带来更多痛苦。
不要为妈妈的死难过,当时妈妈出的那场意外将我带来这里。我迷失了很多年,一直以辛德情妇的身份留在这儿。
我认为很轻松自在。但当我与韩福娣接触越多,越发现辛德是个混蛋。我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
我感受到不对劲,但我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因为我迷失太久了。我忘记了你。
后来我成为了小鸟,与韩福娣在一起守护年幼的辛德瑞拉,我隐约想起自己曾经好像也有女儿。
直到玲子的出现,她一直没有忘记现实生活的女儿,并为了回去而努力。虽然差点伤害辛德瑞拉,但我必须感谢她。
是她让我想起我现实中的女儿,也就是你,杉杉。我想回去,但韩福娣告诉我回不去了。
所以我一直在等你,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妈妈想再见你一面。没想到,妈妈真的见到了。
我的女儿,杉树一样参天的女儿,竟然这么优秀,也这样勇敢。你是妈妈的骄傲,杉杉。”
滂沱大雨打在火焰花纹的脸上,但此刻却冲刷不掉吴语杉更加滂沱的眼泪。
她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哭,肩膀的耸动让吴凡无法站住脚。
她迎着风雨飞到女儿的头上,想为她挡去一部分污浊的雨滴。
吴语杉说:“妈妈,我好想你啊。”
吴凡没有听见,她的羽毛已经被雨水浸湿,挡住了声波的传递。
但她依旧艰难盘旋在女儿的头顶,并愤怒地盯着天空。
“你将我骗来,现在又想将我女儿留在这儿,我不管你是谁,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小鸟努力发出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大声音。
但引来的依旧是“上帝”嘲弄的回应:“女人,我给你声音,让你跟女儿说话。你应当感谢我、崇敬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叛我。
我随时能收回我给你的特权,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吴语杉伸手将妈妈包在掌心,她说:“妈妈,够了,到这儿就够了,我已经长大了。”
她表情柔和且认真,但她不知道,手里的妈妈再也说不出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