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伊尔压下紧张,在窗外等了一会儿。
本想张口喊一下青涯,然后又想着给青涯一个惊喜,就收了声。
结果窗户一开,一根棍子朝他当头劈下,带着破空声,又快又狠。
安德伊尔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下意识接住了棍子,将其牢牢控住。
青涯闭着的眼悄悄睁了一条缝,然后看到了熟悉的白衣和墨蓝长发。
他瞬间呆住。
手里的衣杆被拽了拽,轻轻抽离。
青涯慢吞吞抬起头。
背着月光的雌虫无声俯视。
青涯脸颊肉一抖,颤声道:“陛、陛下?!”
安德伊尔垂眸,笑了笑:“抱歉,吓到你了。”
男生吸了吸鼻子,紧绷的身子骤然松了力。
他闷声发问:“陛下怎么不走门啊?”
安德伊尔耸肩:“这里近。”
青涯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
夸陛下聪明吗?
感觉有点傻。
他迟迟不接话,安德伊尔也不催他。
青涯的手搭上窗台,心里的雀跃悄然冒头。
他黑亮的眼瞳映入月光和雌虫小小的倒影。
安德伊尔忽然朝他笑了一下。
年轻虫皇也伸手搭上窗台,身体微微前倾,低下眉眼注视着小雄虫的脸。
他嗓音轻轻:“真讨厌我了啊?”
青涯愣愣地盯着他的脸,慢半拍回复:“……没有啊。”
雌虫浓长的眼睫缓缓一颤,如蝶翼轻振。
“那怎么突然要走了呢?”
安德伊尔的语气里是全然的失落。
窗台上那双白皙的手抓了抓窗棂。
青涯声音低了些:“因为我有事要做。”
安德伊尔:“嗯,方便问一下是什么事吗?”
青涯犹豫了一秒,安德伊尔马上说道:“没关系,实在为难的话也可以不告诉我。”
青涯摇摇头,鼓了鼓气还是问出声:“陛下,最近的星网……您关注了吗?”
安德伊尔略一思忖,猜到了他想问什么,不动声色地回:“当然。”
雄虫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那您是什么想法呢?不觉得戾气有些重了吗?”
何止是有些,简直是过分。
安德伊尔叹了口气,应和他:“当然觉得,如果小阁下你指的是费轶阁下被很多网民针对那件事,那我只能告诉你,费轶阁下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会配合他的工作。”
青涯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松了口气。
他真诚道谢:“谢谢您,还有其他虫。”
安德伊尔突然问:“还叫‘您’呢?”
青涯一愣,“啊?”
虫皇陛下有些不高兴地抿唇,很快又松了口:“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对我的称呼有些生疏。”
好像是哦。
陛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不再自称“吾”了来着?
而且称呼他“您”。
青涯居然觉得有些愧疚。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陛下,因为我觉得这是礼貌问题,所以才……”
安德伊尔表情更郁闷了:“那你觉得我没礼貌吗?”
青涯:“……”
他傻了几秒,赶紧摇头。
怎么回事,陛下今晚好奇怪。
脾气比起之前有点不稳定。
而且他老盯着他的脸看,青涯有点担心自己脸会被他看红。
他已经有点脑子晕晕的了。
安德伊尔支起手托着腮帮,嘴撇了撇。
青涯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
安德伊尔垂眸不再看他,闷声闷气道:“那你又不讨厌我,能不能别走?”
男生明显一怔,眼眸缓缓睁大。
雌虫又继续闷声闷气。
“我不想你走。”
“要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你跟我说好不好?”
“是因为之前太忙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不高兴了对吗?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有给你发消息……”
陛下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忽然顿住。
对了,他忘了问一件事。
虫皇陛下慢慢抬起眼,慢吞吞问道:“阁下,你是不是没有加我通讯号?”
青涯满脸茫然地掏出光脑。
他恍恍惚惚点进聊天软件,发现有个陌生账号在老早前就给自己发过消息,但是因为他打开了陌生账号骚扰拦截并加入黑名单,所以那个账号被光脑自动拉黑了。
他跟陛下一直都是见面聊天,居然还真忘了加好友。
哦不对,是他单方面忘了。
青涯唇瓣抖了抖,语气虚弱:“对不起……”
他满脸沮丧愧疚:“是我的问题。”
安德伊尔有些委屈地抿了下唇,但一听他说完这句话,又不赞同道:“我也有问题,应该给你留张纸条的。”
他又往前倾了倾身,垂落的发丝无意间扫到青涯的手背。
“这件事我们就翻篇了,好吗?”他轻声问。
青涯点头,面上忍不住露出点笑:“好。”
两虫双双没了话,只是这样安静地对视着。
[这个距离好近,感觉要亲上了。]
安德伊尔冷静地想。
[陛下的嘴唇好漂亮,看起来软软的……]
青涯不太冷静地想。
[有点想亲上去。]
两虫不约而同地稍稍移开视线,然后又同时一怔,眼神不自觉飘回来。
再次对视上后,两虫表情都有些僵硬。
最后还是安德伊尔率先道:“阁下,你真的一定要走吗?你要去哪?”
青涯眨了眨眼,说:“也不是一定要走……但是我的确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
安德伊尔握了握拳,压下内心的阴郁,尽量冷静地问:“那有需要吾帮忙的事吗?”
青涯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行。
他有些害羞地问:“那可以请陛下给我一个轶、费轶阁下的联系方式吗?我关注他好久了,特别崇拜他,而且星网最近还出了这种事,我有点担心他。”
这个理由应该不至于让陛下怀疑什么吧?
他真的很想去找他哥,但是他有点担心自己在雄保会贸然出现会给他哥带去什么麻烦。
就他的观察而言,他哥的确没失忆,但是他还是继续营造了失忆的假象,那看来是不想暴露什么。
就比如,一只失忆的虫不应该记得以前认识的虫。
虽然他们可以互相装不认识,但他俩特征太过显眼,可能装得不像。
他哥倒是没问题,他怕自己会出岔子。
万一一亲眼见到他哥,他就嗷嗷哭怎么办?
到时候怎么解释?跟其他虫说终于找到了家里虫所以感动得哭了?
那他哥还得装失忆啊,又不能当面认他,就算是请他去找个地方坐下来讲话,谁知道会不会有虫偷听?还有那种隐蔽的监控摄像头,把他俩对话全程录下来就完蛋了。
雄虫恳切地看着安德伊尔。
安德伊尔扯扯嘴角,有点笑不出来。
费轶,怎么哪都有你?
他努力了一下,艰难地皮笑肉不笑道:“他过两天会进宫一趟,阁下您可以去见他。”
青涯眼睛刷地一亮。
他连忙点头:“好哦!谢谢您!”
又来了。
只会说“您”吗?
好想用舌头帮小雄虫纠正一下,他那条总是发音错误的舌头。
安德伊尔垂下眼帘,用如同蛇类阴冷的目光扫视着雄虫红润的唇。
蓦地,他又绽出笑颜,那笑容灿烂至极,在月下阴影中甚至透出些森森的诡异感。
“那阁下就不能走了哦。”
虫皇天蓝色的凤目中不含一丝阴霾,充斥着全然的真诚之意。
“毕竟阁下都在这里待这么久了,外面哪有皇宫好,而且外面太危险了,那些监控防护系统可能保护不好您。”
青涯还没从他刚才那个笑里回神,呆呆道:“哦。”
安德伊尔一拍手:“那就决定好了,可不能偷偷跑哦,小朋友。”
他微眯起眼:“违背约定的话,就不是好孩子了呢。”
“会被惩罚的,你会受不了的。”
“所以,真的别随便离开哦。”
青涯愣愣点头。
感觉陛下说的有道理,但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他微蹙起眉思考一会儿,没得出什么答案。
安德伊尔眼神闪了闪,抬手揉揉他的脑袋。
“那不打扰你了,晚安,小阁下。”
青涯脸色瞬间涨红,一头黑毛都要炸起来,结结巴巴道:“好、好,晚安,”
他飞速低下头,口齿模糊:“……陛下。”
安德伊尔温柔笑笑,轻轻捉住他的两只爪放在窗棂后,然后抬手关上窗。
直到躺在床上,青涯才后知后觉。
他和陛下刚才偷偷摸摸的,好像在偷……
青涯想到这立马打住,脑子烧得晕晕乎乎。
哦,他还答应陛下不会随便离开来着。
等等,不对。
青涯猛地坐起身,满头问号。
所以意思是,他以后要一直留在皇宫了吗?
不是只待一段时间,而是一直待着???
陛下还说他不能偷偷跑。
他什么时候要偷偷跑了?
他今天有跟近侍先生说啊,近侍先生肯定会转告陛下的。
难道必须要当面跟陛下说?发消息也会显得不正式吗?
既然这样,那以后他走之前会跟陛下说的。
青涯托着下巴,严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