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谌摆平了阎宇,收了其麾下八千永安兵马,便回到了丞相府。
方至府前,便见门下督宗复正不耐烦的向外赶人。
大尚书卫继急忙上前阻拦,宗复见北地王归来,急忙上前行礼。
“发生何事?”
“回大王,此人乃是杜祯之子,名唤杜珍,来讨人的。”
刘谌心中了然,卫继回来的路上已经将世族之事禀报于他。
果然,世族害怕的不是皇权,而是明晃晃的刀子,这杜氏便是准备拿来儆猴的鸡。
杜珍见北地王,愣了一瞬,便上前大礼叩拜。
“杜珍拜见大王。”
“怎么?你也来丞相府喝茶?”
“请大王开恩,饶我杜氏一条生路,杜氏必定举全族之力,以报大王。”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刘谌甚是满意,便命杜珍入府说话。
丞相府内,掾曹忙碌,自刘谌居丞相府摄政以来,朝野大小事宜全部转入府内处置。
尚书台彻底冷清了下来,几乎成了一个摆设。
刘谌来到了丞相府后院,池塘清波,一一芙蕖艳。
亭台之中,刘谌跪坐于中,卫继和杜珍分坐左右。
“说吧,杜氏能给孤什么?”
“殿下想要什么,杜氏就给什么!”
杜珍回答的十分麻利,令刘谌不禁心中稍感讶异。
年纪轻轻竟这样有魄力,杜祯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哈哈哈,你想要什么?”
“殿下给什么,杜氏就要什么。”
杜珍的回答滴水不漏,态度谦卑,令刘谌咋舌。
霎时间刘谌竟还有点不适应了,不愧是百年世族,主打一个识时务。
刘谌沉吟片刻,看了看杜珍一脸诚恳的模样,心中有了大胆的想法。
正好可以用杜氏来试一试水,看看别家的反应。
“孤有三件事,杜氏办好了便是大功一件,办不好就是满门抄斩。”
“殿下但请吩咐,杜氏无有不从。”
“清实田亩,上缴私兵,按田补税。”
刘谌话音一落,大尚书卫继眼皮突突直跳,欲言又止。
这三件事,直戳世族的命脉,弄不好是要逼反这些地头蛇的。
杜珍也目露震惊,他本以为北地王会趁机榨取钱粮,可万万没想到要革新改制!
一旦自己答应,杜氏可就要站在风口浪尖了。
世族是绝不会同意清丈田亩的,就拿他们杜氏来说,自丞相去后,岁增隐田,藏匿户口,连他杜珍都不知道现在杜氏究竟有多少田地与佃户。
蒋琬、费祎执政时各家还稍有收敛,可自尚书令陈祗上任后,内有黄皓,外有陈祗,朝政混乱,世族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兼并良田,侵吞丁口。
刘谌见杜珍沉默,轻轻拍了拍案几,笑着说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杜珍瞪大了眼睛,乍一听北地王这话真是粗糙。
可细细一品,却又不乏滋味,这件事若是杜氏干了,会成为世族的叛徒,但收获的却是北地王的庇护。
有朝一日,万一北地王成了大事,杜氏也将会乘风而起。
权衡许久,杜珍下定了决心,做了不一定会成,但不做却一定会死。
“杜氏愿意照办。”
“好!从今往后,在《蜀科》之内,孤罩着你杜氏。”
“还请殿下宽释族老,我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诶唷,差点忘了,杜老还在喝茶呢。”
刘谌一拍脑袋,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东苑,偏厢之内,茶汤香气四溢。
案几之上,摆满了盛满茶汤的陶碗,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十几碗。
门下督宗复手中握着蒲扇,正玩命扇风,将茶汤吹凉,一边挥动一边口中振振有词道:“杜老,凉了,可以喝了。”
在他对面,杜氏族老躺在地上翻着白眼,腹胀如球,口中不断向外吐着酸水,就像是涌泉一般。
宗复见状,赶紧跑上前拍了拍老者的脸,满口亲切道:“杜老,要不小子来喂您?”
杜氏族老目光呆滞,无力的动了动手指,他本以为自己要遭牢狱之灾,皮肉之苦,谁知道他娘的是真喝茶。
这几天可是把他折磨的够呛,就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
正这时,刘谌一头扎了进来,杜珍也顺势走入,见祖父正躺在地上口吐水花,目瞪口呆。
卫继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刘谌摸了摸鼻尖,说道:“孤请杜老喝茶,没想到杜老如此能喝。”
杜珍面色一变,连忙上前查看,见人还活着,这才松了口气。
要不然他杜氏一真的要父子排排躺了。
杜氏族老见到了自己孙儿,终于回过神来,欲哭无泪。
宗复搭手同杜珍一同将人扶了起来,却不想杜氏族老又是几口酸水吐了出来,狼狈不堪。
“卫长史,替孤送送杜老。”
“喏。”
卫继寻了一架马车给杜珍,并亲自送杜氏祖孙出府。
刘谌则返回了后院园池畔,满池的芙蕖映日,十分赏心悦目。
清香之气令人心旷神怡,片刻卫继返回。
“大王,方才那三策是否操之过急?眼下剑阁正在鏖兵,万一逼反世族,国朝又将陷入内外交困之境地。”
“自失了荆州,国朝什么时候又不是内外交困呢?”
刘谌喟然一叹,池中风荷轻举。
卫继黯然沉默,失去了荆襄,大汉便一直处在了被动之中,眼下曹魏伐蜀失利,司马昭自顾不暇,的确是大刀阔斧整顿内部的良机。
正好阎宇又从巴东带回了八千边军,以大胜之威,兵马之壮,犁庭扫穴,一举革除弊政。
“这件事,便交给卫长史了,让杜氏来做表率,先从成都开始,孤会让关内侯宗焓率兵三千听你调遣,不要怕杀人。”
“臣领命!”
“世族私兵部曲俱须收缴,但有不从,一律按谋反论处。”
“臣明白了。”
处理政务并非刘谌所长,卫继乃是忠良之臣,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
土地、兵权、人口绝对要牢牢掌握在手,不容有失。
将诸事交待给卫继之后,刘谌便召来了西乡侯张瑛。
“大王有何吩咐?”
“率兵五百,随孤去发横财。”
张瑛眼角一抽,却不知是何人又要倒霉。
方才他还看见杜氏族老上吐下泻地出府而去,那叫一个惨。
刘谌却是已经急不可耐的搓起了手,有头猪养的差不多了,该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