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望舒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姜听晚也是同样的震惊,白望舒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她早就这么想,让她说出这样的话,也简直难如登天。
木云终看向那个养大他,却百般折磨他的师傅,心情复杂,过往的一切在他的眼前一一浮现。他选择了继续做木云终是因为爱,如今也不得不面临那些恨,只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他,怨与恨已经不再是他的全部了。
他没有说话,姜听晚却知道,够了。
在走到这里之前,她以为木云终看见那一盏灯,便能明白。
但白望舒亲口说出来的这些话,远远比自己假装白望舒向他道歉,和以作者的身份向他道歉还要重要。
他是木云终,是他在经历了觉醒之境之后依然会选择成为的木云终。
“看来黄泉道上不再需要阿舒这一盏灯了,她该走了。”树上的第二盏灯生出了幽蓝色的光,化作了一个蓝衣女子。
姜听晚脑海中的记忆认出了她,但木云终却看不见她。
所以这一盏是为白望舒而亮的,因为自己占着白望舒的身体,拥有了白望舒的记忆,所以才能看见她。
而关键的,是现在身边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她只是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女子朝着姜听晚友好地笑着,“你就是阿舒选择的人?”
“你是叶南烛?”姜听晚惊讶不已,为白望舒亮灯的人,是叶南烛?“你不是?”
不是与她是情敌吗?
后面的话姜听晚没有说完,可是叶南烛已经明白,笑着接过她的话,“情敌是吗?”
姜听晚不好应声,关于她们俩的关系,情敌是她的设定,可是当年具体发生的故事,她并未在故事中详细描述,也未做过具体的衍生。
唯一的补充,是在白望舒醒来之后,她为了应付她随意编的身世,那个时候,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她在黄泉道遇上了叶南烛,并来替她办一件事。
叶南烛神情温柔,目光也渐渐投向了遥远的记忆,“其实,我与阿舒是最先认识的,而后才遇见了木行之。在发展成那样的关系之前,我们先是姐妹,只是我的情意生在了我发现阿舒对行之的心意之前,为了阿舒,也为了三元宗与清风剑派的情谊,我与行之约定了此生不再相见……”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叶南烛也无意去分辩当初自己占了几分过错。
“所以在阿舒的视角里,背叛她的,是两个人。我知晓她的痛苦,更知道她的恨或许并非是她有多爱行之,而是因为行之爱上的那个人,是我……”
“只是在我听说那些事的时候,我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我只能在这里做了一盏引路灯,希望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指引她走出八百里黄沙。”
原来他们三个是这样的关系。
“她知道是你吗?”姜听晚下意识地问。
叶南烛没有回答,姜听晚便知道,至少她是不知道的。
“你想让我传达什么?”
她单独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是有所求,她随意说的一句话也成了真。
叶南烛道:“黄泉道上由部分灵识化作的引路灯只存数十年,数十年后便会消散。可是修炼之人的命数,少则百年,多则千年,若要等到你们来,则要以所有的灵魂力量为祭,才能长久地留存在黄泉道。”
说到这里,叶南烛的眼中已经黯淡,“可做灯的时间越久,便做不了人了。引路灯指引的是在黄沙中迷失的亡魂,我看得出来,你们已经不需要她了。若是她真的等到你们寿终之时,她便入不了轮回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
叶南烛:……
“你既然这么关心她,若我们不来,你便永远也不告诉她?然后看着她做千百年的灯?”姜听晚故意将话说得极端,却找到了白望舒心海之树复苏的原因。
见叶南烛说不出话,姜听晚直接上前,“我真的是受不了你们这种当面建群的行为了,有话咱们摊开说不行了吗?”
说着便一手拉着叶南烛,一手结印,跳出了这个单独的空间。
二人一落地,姜听晚却拉着她指向了树上的两个灯笼。
“看见了吗?她看得见你的灯笼,还将自己挂在了你旁边,你觉得她猜不出你是谁吗?”
“ 姜听晚你又抽什么疯?”见人戳破了她的心思,白望舒只是匆匆瞥过叶南烛一眼后便开始骂姜听晚。
姜听晚是不怕的,白望舒外冷内热的尺度她已经把握透了,“我这是给你们省事呢?一个关心你却不敢现身,要我来传话,一个在乎对方,却不敢戳破,死犟。你们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现在的情况就是,黄泉路上的灯不能久当,做久了便做不了人了,而她已经为你多做了数十年的引路灯了,你若不走,她也会留下来陪你的。”
姜听晚直接捅破,让突然见面的两个人在对视之间快速走过了一生,在复杂的震撼之后,两个人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千帆过尽之后,见面可以这样简单。
姐姐?好陌生的两个字,还没出口便红了眼眶。
“好久不见,阿舒。”叶南烛眼含热泪,温柔地笑着。
除此之外,所有的话好像都可以不用说了。
姜听晚顾念了木云终,向他解释着,“她便是叶南烛,那个误会里,做了你近二十年的母亲。”
木云终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母亲”,在过往的时间里,他曾向往过,也曾怨恨过,向往亲情,怨恨自己是他们的儿子。
只是再次面对他的身世,他的眼里却是意外的平静,他已经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如今她们以这样的方式站在自己面前,最终只化作了一句:
“原来是你?”
“抱歉。”
叶南烛看向了木云终,神情歉疚。
白望舒站了出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木云终打断:
“师傅。”
他抬眸望向对面的人,喊出了这两个字,也让白望舒呆怔在了原地。
“我会成为你希望的样子。”
他定定地看着他的师傅,说起了那句他曾经说过的话,同样的字句却成为了完全不同的意思。
那一刻,白望舒眼中的诧异变得热切,清冷的眸子涌上了一层水泽,又哭又笑,复杂万千。
“我也会保全三元宗,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571
421
311
头顶的数字再次出现,那是白望舒也能看到的答案。
“看来我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