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铭说完这话便看向了一旁端坐的余天逸,他身边站着的正是他的女儿余红鸾与二弟子莫云凡。
众人的视线也落在了三人的身上,余天逸倒也镇定,接过他的话,直接道:“逆徒沈追做出此等祸事,余某深表惭愧,在得知此事时,苍羽宗已将其逐出师门,今日审理,无论结果,都由三大宗门全权处理。”
余天逸郑重地说出了这句话,身边的余红鸾与莫云凡的表情却是各不相同。
苏铭得到回复后,看向了台中的木云终和姜听晚二人,又高声道,“在此之前,还有一事要告知诸位。据此前提前进入无极渊的仙门弟子所言,他们在进入渊中的当日曾见那些趁乱入渊的邪修集体跪拜三元宗弟子木云终,并称之为尊上。”
此言一出,场中便爆发了一场议论,对着场中的二人指指点点。
苏铭说了话,对象却不是下方的木云终和姜听晚,而是看向了掌门席位中的苍术子,明显是在逼他以掌门身份做一个表态。
这三元宗的弟子,他文和书院是能审还是不能审。
众人同时看向了苍术子,广场之中陷入了沉默,在等一个跟苍羽宗一样的答复。
良久,苍术子才在众人的瞩目中开了口,“此事,当真?”
他没有给出同余天逸一样的回复,而是直接越过了苏铭朝着场中的二人问道。
苏铭的表情有些诧异,只能看向了身后的裴玄之,并未得到什么指示后,也由着苍术子问了下去。
木云终:“是。”
“但也不是!”姜听晚听到一个是字,便赶紧接过了话补充。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仙门百家皆在此处见证,更有人证,你们狡辩不得。”苏铭严声厉道。
木云终正要站出来,姜听晚按住了他,“不是狡辩,而是他们看到的也不一定为实。”
“这是什么意思?眼见还不一定为实?”
“就是?果然是要狡辩。”
“是明显是在狡辩。”
场中私语渐盛。
姜听晚只能大了声音继续道:“诸位安静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场之人中,一定有些人听过一些我的传闻。清风剑派木行之曾与我有过婚约,又曾因为一女子在婚宴上当众弃我而去。”
“而那女子的名字叫做叶南烛,诸位想必也听过一个关于她的传闻,有人说她曾是南宫修的后人,无尘宫余孽。此事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总归是有人信的。”
“当年我被木行之当众抛弃,深觉屈辱,几度因情入魔,并将当年木行之死前交给我的一个孩子当做了他与叶南烛的结合。这个误会持续了近二十年,以至于三元宗上下都以为木云终是他们的孩子。”
“反举事者必得师出有名,那三尸道以无尘宫后人自居,自然要寻个名正言顺的少主,在得知我这徒弟的存在之后,便主动寻了过来。而我这徒弟,自小便生长在三元宗,长在我的眼皮底下,他是什么人,每日都做些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纵然他洁身自好,道心不扰,且也拦不住有人主动认主不是。”
“因此,你们看到有人称我这徒弟为尊上是一回事,可我这徒弟是不是他们的尊上,又要不要做他们的尊上则是另一回事。”
姜听晚言之凿凿,竟然真的将场下议论的人说得安静了,一时间思起这两者区别起来。
见此,赵黎阳发话了,笑出了声,“白长老舌灿莲花,竟然能将众人眼见之事说得如此坦然。”
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本来处理这一摊子事就已经很烦了,在口舌之争上,他实在没有什么耐心了。
“本宗可不管你那些往事是真是假,也不管这木云终是不是他们的尊上,勾结妖邪便是重罪,你若一心护他,三元宗也难辞其咎。”
说罢,再次看向苍术子,以绝对的威压逼问着,“苍掌门,此二人是你三元宗的人,你这个做掌门的,是不是应该给仙道同盟一个说法。”
压力再次来到了苍术子的身上,林书宇揪心地来回看向两个方向。
又是一段等待,苍术子道,“此事若与我三元宗的弟子有关,三元宗自会处置,可若是以当下的证据便要将勾结妖邪,扰乱试炼大会的罪名按在我三元宗弟子的身上,是否有些言之过急了?”
苍术子沉着眼地看向场中的两个人,似是在想着什么,说出来的话也震惊了众人。
他的态度已经明显了。
“哼,苍掌门好魄力。”赵黎阳冷笑一声,朝着下方的方向吼了一声,“废那么多话,还不赶紧将人带上来。”
他实在是厌烦了这种形式上的体面审问,这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好好说话便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之前就是由着文和书院的处事风格,讲证据,讲体面,才让那闻不眠有机可趁,若是按照他的处理方式,那沈追和木云终早就已经死在了试炼大会前夕,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事,平白折损了紫阳真宗那么多人。
眼见赵黎阳动怒,苏铭也眼神示意了下面的书院弟子,在众人的视线中,沈追被两个人带了上来。
他的手脚被锁了链条,上面缠绕了一圈圈的符文,冰冷的铁链与脚下坚硬的石头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再次相见,沈追的神态已经是接受一切的淡定和从容,他身上的衣服虽有破碎,却依然干净。
额间的一缕碎发自然地垂着,伴随着行走的风,轻微起伏。
看见沈追,上方的余红鸾与莫云凡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两步,却在接到余天逸的目光之后,同时退了回去。
莫云凡的手也搭在了余红鸾的肩上,既是安慰,也像是故意而为。
下方的沈追也不曾朝着上方的三人投去一眼,仿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苍羽宗的弃徒,只是这个弃徒对他曾经的宗门,既没有爱,也没有怨恨。
只有在走上审问台看见姜听晚时,眼中才闪过了一抹亮色。
他们活下来了。
每次在他觉得都是最后一面的时候,他都能再见她一面。
是不是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沈追。”上方传来了赵黎阳的审问,“你若如实交代与你合谋的还有谁?本宗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闻言,众人也都在等着沈追的回复,毕竟他已经毫无退路。
可让姜听晚也没想到的,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句。
“没有合谋。”
“只有沈追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