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要出大事了!”
泉州城中,王氏豪庭内,王明急匆匆从盐市赶来,一见家主王松,急声说道。
华丽里的客厅里,年约四旬,颇有威严的王松,放下手中茶盏,看向一脸焦急的王明:“能出什么大事?”
就在刚才,王松亲自将甄氏派来议亲的人送出府…..
今年年初,王松特地前往广阳,拜访甄氏家主甄逸,虽然甄逸是个外来户,但人家甄逸是幽州之主的老丈人,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甄氏。
年初与甄逸见面后,两人相谈甚欢,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之后,双方来往也愈发频繁了。
随着,赵云前不久抵达幽中,杀得袁军节节败退….
王松意识到,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必定是赵云,那么他与甄氏的关系,更应该加固。
而豪门大族之间,加固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联姻。
甄逸有好几个女儿,王松自然知道,他想着甄姜、甄脱都嫁给了赵云,若是我的儿子能娶到甄逸另外两个待嫁女儿中的一个,那我的儿子与赵云不就是连襟了吗?
于是,王松亲自替儿子向甄逸提亲,求娶甄逸第三女甄道。
另一边,甄逸想到王松豪雄渔阳,与王松结姻也不错,不过甄道与清河崔氏是定下了婚约的,本来打算今年过门,但现在幽冀开战这婚事也就搁置了。
得知甄道定了婚约,王松退而求其次,向甄逸求娶第四女甄荣;他觉得反正甄逸女儿多,这个不行,就换一个。
甄逸却蹙着眉头告诉他,甄荣也是许了人家的,而且甄荣还未及笄。
王松无奈,甄道、甄荣都有婚约,那最后只剩甄宓了。
但甄宓才七八岁,总不能让自己儿子等几年吧?
不过,这也劝退不了王松与甄氏联姻的决心;既然甄逸的女儿娶不了,那甄逸不是还有儿子嘛。
于是,王松说我有个女儿,待嫁闺中,不知贵公子可有定下婚约?
甄逸一听,告诉王松,他的长子甄豫定有婚约,但二子甄俨,三子甄尧尚未定亲,便问王松要把女儿嫁给哪个?
王松心头暗自叹息,不能为儿子娶到甄逸的女儿,他本想着把女儿嫁给甄逸嫡长子甄豫。
因为甄豫不仅是甄氏嫡长子,还是甄姜、甄脱一母同胞的弟弟,而且也甚得赵云重用,把女儿嫁给甄豫,自然比嫁给庶出的甄严、甄尧利益大得多。
不过,人家甄豫有了婚约,他也没有办法,最后选择将女儿嫁给老二甄俨。
就这样,王松与甄逸初步定下了这门亲事,双方开始派人商定甄俨与王氏女王芙的婚事。
今天,是甄氏第二次派人到王氏议亲,双方决定在下个月,就开始走订婚的流程。
此刻,一听王明说要出大事了!
王松不以为意,如今他与甄氏联姻,女儿嫁过去后,还得跟着甄严叫幽州的女主人甄姜一声阿姐,有了这一层关系,能出什么大事?
见王松不以为意的样子,王明急道:“家主,真要出大事了,刚刚在下偶然从一个胡人口中听闻,赵云即将收回盐铁之权!”
“你说甚,赵云要向盐铁伸手?”
王松一下子从坐席起身,惊诧万分。
王氏把控的铁,是这两三年才从被抄家灭族的张氏手中弄过来的,而且也只是一部分;但盐却是王氏经营了两百余年的产业,是渔阳王氏长盛不衰的根本。
赵云要伸手盐铁,那王氏还有未来吗?
若失去了盐业,那王氏祖业就会从他手上败落,而他百年后,还有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
经过短暂的惊疑后,王松心情平复了下来,摆了摆手:
“盐铁之事,干系甚大;须知,赵云能走到今天,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岂会与天下豪族为敌?”
“况且,其妻族甄氏,经营最大的便是盐铁,赵云若要收回盐铁,甄氏第一个不会答应!”
一番分析后,王松又道:“这种道听途说的话,岂能当真?”
王明连忙道:“家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况且那胡人说,这个消息是难楼偶然得知的。”
王松眉头一皱,今年年初上谷那边的事情,此时早已传遍幽州,上谷乌桓首领难楼臣服赵云,并以身质于代城。
难楼身在代城,虽然本质是人质,但难楼还是能与州府接触,而且以难楼的精明,提前得到一些消息也不是不可能。
莫非,赵云真不惜与天下豪族为敌,也要伸手盐铁?
这时,王明又提醒道:“家主,莫要忘了,赵云可是一头喝着胡虏的血,长大的狼;如今,赵云虽然打败了袁绍,但以赵云的家底,肯定没有钱粮了,不然以那头恶狼的本性,岂会不趁胜杀入冀州!”
顿了顿,王明继续道:“您看上谷那边,赵云为了钱粮,不惜与胡虏开市,可见他为了钱粮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而盐铁乃巨利,赵云焉能不眼红?家主应该早做打算啊!”
说了这么多,王明又苦苦道:“家主,若是哪天州府一道命令下来,白袍军兵临泉州,一切可都晚了!”
王松眉头越皱越深,以赵云这头恶狼的本性,饿急了,说不定真会对盐铁下手;但没有确切的消息,也不能妄自揣测。
王松看向王明:“你说这事,虽有可能,但也只是道听途说,根本不用这么慌张,当下还是芙儿的婚事要紧!”
……………
广阳郡,广阳城。
甄氏豪庭。
豪庭内,一处景色秀丽,格调清幽的院落里。
甄氏家主甄逸,与甄氏商业总管甄富坐在水榭中纳凉,二人身侧貌美侍婢轻摇琼扇,凉风绕绕。
甄逸从身前方盒中抓起一把饵料,撒入亭下清冽的潭中,顿时涌来一群鱼儿,争先竟食。
接着,甄逸又抓起一把饵料,撒得更远一些,刚刚在亭下争食的鱼儿,又一窝蜂涌向新撒下饵料的地方。
看着争先恐后的鱼群,甄逸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鱼与人,亦如是也!”
甄富没有接话,他知道自家从兄,不会无的放矢,应该是有事要说。
甄逸又撒了几把饵料,才从侍婢手中接过布巾擦了擦手,看向甄富:
“今早我收到子龙的书信,阿富不妨猜猜所为何事?”
自从年初赵云领兵路过广阳后,甄逸与赵云联络非常密切,双方之间时常有书信来往。
而现在,甄逸特意提出来说,甄富猜测一定不是普通的书信!
甄富想了想,说道:“督亢一战,子龙虽尽灭袁绍十万大军,但我想战损必然不小;以代地这些年的积蓄,恐怕去了十之七八!”
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看向甄逸继续道:“莫非子龙向家主开口了?”
闻言,甄逸大笑着摇了摇头:“阿富!你有听说过,狼会低下头颅求食吗?更何况那还是一头狼王!”
甄富微怔,是啊!那可是幽州之主,北疆的头狼;在狼王眼中,只有猎物,何须求人?
想到这里,甄富好似感受到了森冷的杀气,对甄逸道:“子龙在信中说了什么?”
甄逸目光投向水榭边随风飘扬的柳枝,淡淡道:“他让我退了与王氏的亲事!”
甄富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惊心道:“阿姜之前来信,就不赞成这门婚事,看来他夫妻二人,想到一块儿了!”
甄逸呵呵笑道:“阿姜已经不是曾经的阿姜,她眼中,只有她夫妻二人的大业!也罢,王氏对于我甄氏来说,也仅是锦上添花,我岂能舍本逐末?”
语落,甄逸看向一旁候着的老管事:“派人去泉州城,告知王松,俨儿突发旧疾,需要好好静养,暂时不宜婚娶!”
“诺!”老管事躬身应诺。
看着老管事沿亭廊远去的背影,甄富担忧道:“子龙应该看上了盐铁,我们以后该怎么做?”
赵云来信让甄逸拒绝与王氏结亲,很明显是赵云看上了王氏手中的盐铁。
而对于甄氏来说,赵云要搞王氏不重要,重要的是赵云会如何看待盐铁?
因为盐铁是他们甄氏主要的两大商业,虽然他们不生产盐铁,但河北生产盐铁的豪族,几乎都是将盐铁卖给他们,再由甄氏贩往各地。
如果赵云想收回盐铁贩卖之权,那么他们就会失去两大经济支柱,到时候该怎么办?
支持,还是反对?
甄逸却笑了笑:“阿富,你这是杞人忧天了!赵子龙心怀天下,以他的明睿岂会看不出,此时复出盐铁官营,无异于与天下豪族为敌,届时必将成为他南下的阻碍,得不偿失?”
甄富闻言恍然,当今天下,盐铁完全掌握在各地豪族手中,若是赵云现在就在幽州搞盐铁官营,就危及到了各地豪族的利益。
届时,赵云出兵南下,必然遭到各地豪族的拼死抵抗,将不利于赵云逐鹿天下。
所以说,在天下未形成明朗局势前,赵云绝不会搞盐铁官营。
那么…?
甄富一脸震惊地望着甄逸:“那子龙这是打算逼反王氏,吃掉王氏啊!”
“不不不!”
甄逸摇了摇头:“他看上的应该不止王氏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