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引秀接不下这话。
她当然委屈!
按理来说,宋观舟应该像许淩俏那般,把她当成主家、东家来对待,客客气气,温婉懂礼,可宋观舟能做到吗?
不能!
她如今靠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看着眼前小雨之下的田田荷叶娇芙蕖,眼里哪还有自己这个世子夫人——
可这礼,她还得来赔个不是。
裴辰知道涧水房的事儿, 对他亲生母亲还那般不闻不问,何况自己早已没什么夫妻情分的妻子——
因宋观舟这么质问,观荷亭上下陷入寂寥。
倒是楚姑姑这会子活络,连忙上前插嘴,“四少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夫人吃醉酒,说话不得当,错便是错了,难不成同你这般亲近,连个错儿都不赔……”
说罢,轻扶萧引秀肩头。
难开口的话,楚姑姑做主说了,萧引秀只得挤出丝笑意,“自是如此,弟妹还请宽宥嫂子几分。”
裴岸看着不打算开口的妻子,只得自己亲自给萧引秀斟了热茶,“二嫂说的哪里话,观舟心胸开阔,不会记得嫂子的不好,倒是嫂子平白无故的发难,说到底,是不是观舟哪些地儿做得不对?嫂子长我夫妻几岁,倒是实话告知我二人,不得当的地儿,我们也好早早的改了。”
这是老四?!
他明里暗里,竟然是护着宋观舟。
哪里想自家那个软脚虾,就会护着旁人,她心头更为难受,面上却不得不应付过去,“你夫妻二人什么都好,是嫂子我一时想岔了。”
能让萧引秀说出这两句话,很是不易。
裴秋雨见状,知道宋观舟与萧引秀嫌隙更大,若是旁的姑娘,这会儿做鹌鹑悄无声息,躲还来不及呢。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竟然出口帮衬萧引秀,“四嫂,可还是生二嫂子的气呢?你这少夫人最是漂亮端庄,犹如男儿一般的心胸,莫要再介怀二嫂吃酒后的话儿了。”
宋观舟斜斜看来,“妹妹好一张巧嘴儿,以后嫁到夫家,定然婆媳和睦,妯娌亲近,姑嫂友爱。”
裴秋雨面上顿时难看起来。
她勉力尴尬一笑,“四嫂打趣妹妹,妹妹不曾说亲呢。”
“也是,妹妹年岁还小,姨娘跟前也没个多的,府上也是三个哥儿,不曾有个多余的女儿家,罢了,二嫂,我倒是原谅你了,只求你啊,多留这好妹妹几日,免得诺大一个公府,就我们妯娌三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犹如枯木桩子一般!”
什么——
裴秋雨有些惊慌,她哪里想到宋观舟会说这个话,萧引秀听来,心头莫名舒畅,“四弟妹不放在心上就好,我也同四弟妹想到一处儿,说来,也怪我们妯娌三人,如今竟是生不出一个娇娇小闺女来,秋雨比凌俏妹妹还小几岁,倒是留得呢。”
裴秋雨:……不!
宋观舟指了指自己的腿,“大嫂与我,而今都难,只盼望二嫂子了,啥时候添个香香的小闺女,啥时候放咱们二姑娘嫁人哟。”
她说得开怀,裴秋雨牙齿都快咬碎。
还不得不假装害羞,“妹妹自是听从哥哥嫂子们安排。”
宋观舟不是真正的十八九岁,不谙世事,她上辈子活到职场老油条,早见惯了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万事若要计较,只怕早就内耗而死。
所以,萧引秀来虚情假意的求个心安,她顺水推舟如了她的意。
顺带恶心了一下裴秋雨这拎不清东西南北的傻姑娘,她是这么想,可偏偏裴岸不愿草草了事。
“嫂子辛苦,我也是知道。只是如此为难观舟,嫂子怕是也给个说法,不然今儿你们妯娌和和美美,来日又在饭桌上闹成一团,失了体统呢。”
“老四——”
裴岸靠坐交椅之上,乌发俊颜,深衣飘飘,颇有些尘世难寻的仙气。
他坐在对面,看似面上带笑,实则保护着不远处侧坐着看雨后荷花的女人,萧引秀心头好似伸进一只手,捏着她五脏六腑胡乱疼。
“……四弟误会了,我历来喜爱观舟,吃醉酒,难免说错了话。”
“二嫂,是因观舟在二哥脚下救了你?你怪我夫妻多管闲事了?”
娘哟!
宋观舟心头突地爽了起来,这男人还是有战斗力的,偏偏对着金拂云时,没这般强势。
他话语不中听,萧引秀面上青一阵红一阵,甚是难堪。
就在不知如何回话时,秦庆东摇着扇子笑了起来,“……二嫂快骂你这叔叔几句,他而今在翰林院里,也是有些官威在了,莫要让他得意!”
“二公子说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没来由的胡乱责骂四弟。罢了,四弟可是咱大隆少有的才子能人,这次就原谅嫂子失言,往后定是不能多吃酒误事了。”
说罢起身,就要给两口子屈膝赔不是。
裴岸身手敏捷,一把扶住萧引秀,“你是我表姐,也是我嫂子,亲疏不用多说,一家人血脉至亲,若是观舟冲撞了嫂子,也请嫂子容忍一二,回头同我说来,我自是押着她到你跟前赔罪。”
一句话,以后别为难我媳妇。
有什么不满意的,同我说就是!
萧引秀胡乱应了几句,以淩哥儿桓哥儿做借口,告辞离去,裴秋雨犹豫片刻,也跟着萧引秀身后离去。
待人失了踪迹,宋观舟回头拉着裴岸大手,笑得眼角都飞扬起来,“今儿得相公庇护,观舟受宠若惊,多谢相公!”
秦二一副牙被酸掉的表情,扭头同忍冬说道,“你家少夫人真是天下少有的厚脸皮咧!”
忍冬掩嘴笑答,“二公子说笑。”
您才是最大的厚脸皮,赖在韶华苑怕是又得几日呢——
“二哥性子闹起来时也不让人好过,我看着二嫂眼睛肿胀,只怕这两日过得艰难,往后你也避着她些。”
“笑话!”
宋观舟想也不想,“我都在避在韶华苑,还要往哪里躲?对!我住温溪山庄去——”
她忽地来了精神,同许淩俏说了一番温溪山庄。
最后叹道,“父亲年初给了我,如今都快六月,我竟是没曾去过。”说罢哀怨看着裴岸,裴岸无奈,“待你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