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先回到三日前。
鬼镇与鬼城交界之地的一处楼阁内。
楼阁立于半山坡上,远处便是冷清幽寂的鬼镇,隔音和结界的符箓贴满每一根梁柱,将整栋小楼包围得严严实实。
空阔的厅堂之中摆设有数把交椅。
交椅上自然要么有鬼,要么就有人。
冬贵妃举目看去,便见场上众身影形态各异,但都笼在薄薄的阴冥雾气之中,彼此不暴露身份。
她不住思忖,
自阎王爷楚江王疯了之后,曾经与罚恶司并立的赏善司,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一个集会都要如此偷偷摸摸。
本以为赏善司被罚恶司驱逐出鬼城这么久,应该积蓄得些力量,想不到竟然是这副画面,也不知他们要如何才能夺回鬼城。
常常出入阴阳两界,冬贵妃知道,自阎王疯了以后,鬼城便分为了两派,一派是罚恶司,一派就是赏善司。
就好像疯了的阎王爷也仿佛分成了两个人一样。
根据听来的情报,一个人称朕,一个人称孤。
而赏善司支持那“称孤”的楚江王,罚恶司则支持“称朕”的楚江王。
若是陈易在此,定然猜出所谓“称朕”的楚江王,便是夺舍楚江王的先帝亡魂。
但是如今,无论是赏善司,还是作为外援的冬贵妃,都不清楚先帝亡魂的夺舍。
那第一把交椅之上,坐着那赏善司的司长杜卫。
据说曾是大虞开国年间的大理寺第一判官,死后魂归地府,楚江王欣赏他判案断是非的能耐,便将他留在地府之中,授予他赏善司的职位。
不必轮回转世,多少人求之不得,但杜卫仍旧执意投胎,甚至差点夺过孟婆汤闯入奈何桥。
最后还是楚江王六请六辞之后,杜卫方才出任赏善司司长一职,按凡间年月算,距今已有一百七十年。
杜卫端着手中玄黑色的判官笔,环视一圈后,朗声道:
“如今鬼城为奸人所掌,我辈重夺鬼城道阻且长,只是成百上千年过去了,也算比之前近了几分。”
黑雾笼罩之下,一个肌肤苍白似纸,十指尖长如钩的道人应声道:
“杜司长这一回让我们聚在一起,便是为了轻飘飘一句话么?恐怕不止吧。”
杜卫身边的马面将军显露怒容,冷喝一声:
“阴山道人你个没十年好活的,轮到你说话了吗?”
阴山道人眼神阴厉,本就尖长如钩的十指似是更探长了些。
“在这里不必多礼,
杜卫抬手制止马面将军,接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了阴山道人一眼:
“你说要在生死薄上给你添些寿命,但天行有常,在生死薄无故添上寿命,其中因果你也担当不起,更不利于你有朝一日飞升成仙。”
阴山道人低垂起头,笑容阴森道:
“贫道理解,贫道理解,所以贫道如今换了主意,只是想寻到一个人换阳寿。”
此话一出,冬贵妃彼岸花瓣似的长眉轻蹙。
这阴山道人之所以面无血色,如同死人一般,便是因为其早年修有燃血神功,这是一门依靠消耗阳寿来换取修为与杀力的功法。
阴山道人自述当时年少不知事,频繁以阳寿换修为,只为早日境界突破,如今虽是金丹初期,但寿命却堪堪十年而已。
到了今时今日,不得不入地府寻求增添阳寿的办法,而据说那阎王爷的子母勾魂锁,拥有将人魂魄、修为、阳寿的能力。
而阴山道人之所以会加入赏善司,便是觊觎那子母勾魂锁。
听到阴山道人的话,杜卫沉吟后问道:
“超脱因果,还是因果之内?”
阴山道人冷冷道:
“自然是超脱因果,若是因果之内,岂不是他有病我也有病?”
阳寿之事,由疾病、命理、境遇、情绪等等多种因素决定,因果之内,便是交换阳寿时将这些一并承担,超脱因果,简而言之则是纯粹的互换,没有副作用。
杜卫顷刻沉默下来,超脱因果与因果之内,自然是前者易,后者难。
见杜卫没有说话,阴山道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他指尖摸索,那尖长的指甲交叠时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想到杜卫可能会回绝,他眼中阴厉更甚。
许久之后,杜卫缓缓道:
“按理来说不该如此,不过为报阎王爷知遇之恩,本官便允了你,将子母勾魂锁借你三百日。”
阴山道人欣喜若狂,急声道:
“莫说三百日,三十日都行了,实不相瞒,贫道早已有了人选。”
先前日子里,麾下的一个小食人鬼回报,记得是甚么刘廷,说如今这一带附近有个武夫,武艺高强、阳气极盛,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就杀光了他一众兄弟,连着阴山道人圈养的百头怨鬼,也一并摧毁殆尽。
阴山道人对百头怨鬼投入极大,就这样毁了,本应怒火滔天,但想想那毁了百头怨鬼的武夫,想想食人鬼说他武艺高强、阳气极盛……
再想想他的阳寿……
只怕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
甚至可能,一百二十、一百三十……
阴山道人的十指止不住轻颤起来。
不过,八字还没有一撇,不可得意,更何况有道士与那武夫同行,阴山道人素来谨慎,这一回他得寻个帮手联袂围杀。
阴山道人环视起了厅堂内的景象。
而杜卫此时继续开口道:
“先前几日,姓李的暗中递来消息,告诉我这鬼镇封印的混沌已经吞食了大量魂魄,喂养得差不多了。”
混沌…
听到这短短两个字,场上一众人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混沌当然是上古四凶混沌一族的其中一位,而并非混沌之主这类存在,可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背生寒意。
而杜卫便是要以这混沌为先锋,夺回郢都鬼城。
“混沌真会为我们所用?这到底…是福是祸啊?”一个戴着巨大斗笠的身影禁不住开口问道。
“这等凶兽本性难驯,贪婪无度,只怕吃了罚恶司,会回头吃我们。”赏善司的剖尸官如此道。
“混沌残暴,便是夺回了鬼城,也要被阎王责罚。”又一人道。
…………堂内议论纷纷。
杜卫却早已心念已定,拍案道:
“如今鬼城落入罚恶司手中不知何其之久,此非常之时,若不行非常之事,又如何夺回得聊郢都鬼城?
诸公莫议,本官心念已决,来日若是有罪,本官凭着永世不能超脱,一肩担之!”
此话一出,堂上再无异议。
而冬贵妃垂着眸子,思忖着这一举动对于黄岳寺的意义。
黄岳寺所要的,不是这阴曹地府越乱越好,而是这种似乱非乱的局面。
这种局面有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倘若这局面被打破,那就意味着偏离了黄岳寺的谋划。
所以混沌出世,明显有悖于黄岳寺所需,也有悖于冬贵妃的所需。
一旦局面大乱了起来,杀机四起,以她的修为,很可能就把命交代在这里,哪怕不交代,她的纸人也会折损,还记得先前不久,便已经折损了一位。
摧毁了那纸人的人,武功很是高强。
而不凑巧,他正是…那陈易陈尊明。
………
过了不知多久,这场小聚终于到了尾声。
场上众人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心计。
而杜卫已然决断,要开启幽冥地狱,放出那些魂魄去喂养混沌,以血祭解开最后的封印。
此间事大,到最后无人敢有异议,只因能做出这般的决断的唯有杜卫一人,事后能肩担责任的也唯有杜卫一人。
而杜卫嘱咐阴山道人道:
“届时,还望道人为本官护法,以免有贼子杀来。”
“司长放心,司长的知遇之恩,贫道自然不辱使命。”
阴山道人恭恭敬敬道。
至于阴山道人之事,他从杜卫那里得了子母勾魂锁后,寻上了一圈,最后寻到了冬贵妃的头上。
冬贵妃深入地府,从来不愿多事,便予以回绝,只是阴山道人一再相求,便为他介绍了一位武僧。
那位武僧同样参加了这场小聚,与冬贵妃同出于黄岳寺。
此人名为金泉大师,出身于呼兰河一带,是乃黄岳寺的副掌门,地处中原高丽交界的黄岳寺,广收两国子弟,其在中原是一流门派之末,在高丽则是执牛耳者,当之无愧的第一名门,而身为副掌门的金泉大师,武道境界已臻至四品十数年之久。
无论放在何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更何况金泉大师游走于中土与高丽之间,为弘扬佛法的缘故,无论是中原官话还是高丽语都极为流利,随处都可入乡随俗,在中土是操他妈,在高丽则是西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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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这么多女人,我也不嫌你脏。”
女冠话音里带几分埋怨道。
陈易扫了她一眼。
殷惟郢畏缩了下,抿唇不敢说话。
沉吟一会,想到她为自己守身如玉,陈易也不跟她计较道:
“这里封印着一只混沌,而那双头掌柜说用魂魄来加固对混沌的封印。但是我想想,这样不是太不合理么?什么封印需要不断用魂魄加固,难道阴曹地府在鬼镇出现之前,就不断用无辜者的魂魄填补?”
“你是说?”
“只怕不是在加固封印,而是在解除封印。”陈易顿了顿后道:“用魂魄来喂养混沌,好让混沌步步壮大,以此冲破松动的封印。”
话音落耳,殷惟郢也觉得不对,赞成道:“那接下来要如何?”
“我们要去鬼城,就避不开混沌,到时便看一看那封印如何。”
若双头掌柜所言非虚的话,那么解开封印便是先帝所授意的,陈易就不能坐视不管。
过了不知多久,厅堂内的动静渐渐消弭了。
二人便起了身,来到了楼下,只见那真武道士的遗体不见了踪影,想来被那女武夫拖走,至于后者今后的动向,是否想要复活自己的相公,就没人知道了,归根结底不过是这一路上的小小插曲。
双头掌柜的情报,让陈易对这鬼镇有了个粗略的判断,这里处处诡异不假,可这些诡异再如何厉害都有个度,以他们的能耐只要不主动招惹,便不会有人敢觊觎他们。
可陈易想了想去察看封印或许会危机四伏,保险起见,转头问疯经师道:
“你要不要一起同行?”
疯经师在合欢宗见陈易杀人杀得利落,便对他印象不错,此刻摇头晃脑了一阵子道:
“好,但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陈易疑惑道。
“我要唱曲。”刚一说完,他便唱了起来,“却说鲁智深醉闹五台山打山门,树木槎枒,峰峦如画,堪潇洒。呣!只是没有酒喝。闷杀洒家,烦恼倒有那天来大……”
模样好不疯癫。
陈易按了按额头,但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殷惟郢便跨出了门槛。
疯经师随后跟来,自顾自地唱着曲,而在他后面的,便是那两位四条腿道人。
…………………………
庞大的山脉高耸屹立,其中间处却是一览无余的空阔,只有稍高的土坡,仿佛被一把剑横断了开来。
石林密布,阴森至极,沿路可见白骨,以及伴随白骨的彼岸花,这些花瓣纤长的红花又名曼珠沙华,是佛家的四大圣花之一。
赏善司司长杜卫自阴云中走下,他是为楚江王的左膀右臂,修为在第五境炼神境,自然会腾云驾雾,只不过他是阴物,脚下云彩是由煞气凝聚。
无比庞大的石门如同断掉的龙尸一般立在面前,杜卫抚摸着石门,抬头可见上面复杂深奥的纹路。
“马面,跟到这里就是了。”
杜卫嗓音平和道。
马面将军面色凝重,踌躇后道:
“杜司长,你真要一人开启这封印?”
“六人运起阵法聚拢魂魄,一人把守鬼镇,两人提防鬼城方向的敌袭,另有三人临阵脱逃……那么开启阵法的,就只有本官一人了。”
杜卫面无表情地诉说,似是对如今赏善司的窘境早有准备。
阎王爷还没疯掉之前,阴曹地府里,罚恶司便压了赏善司一头,原因也很简单,罚恶容易,赏善难。
你们罚恶只要在地府里惩戒罪人歹人便是了,但我们赏善就要考虑很多了。
“如今罚恶司势大,再拖下去,他们扭转乾坤阴冥的计划要不了多久就要成了,如今他们四处寻找阵眼,据说是名为殷惟郢的女子,本官得知此事时想要在生死薄上查看她的来历,却惊觉被人有意掩盖了。
而在这之后,便是离开鬼城郢都时的一战,本官的生死薄被一分为二,剩下半本被罚恶司夺了去,不然的话…凭本官的手段,寻到这位女子不是什么难事。”
马面将军一面听着,一面点头,他经历过那场赏善司逃离鬼城的大战,对一切都几乎历历在目。
面对满脸凝重的马面将军,杜卫长叹一声道:
“还请将军去鬼城那方向吧,鬼镇有觉音律师在,想来出不了什么差错。”
马面将军郑重道:
“不辱使命!”
“好。”
杜卫听着将官的话,心里生起一抹豪气,双手按在石门之上,身上阴煞之气滚滚而动,
“阵起!”
…………………………
一炷香以后。
一路在鬼镇前行,沿路可见周遭一派昏暗,只有寥寥数栋建筑点了灯火,一副可以入内的模样。
只是可以入内,不代表里面有人敢出来招揽他们入内。
“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
哪怕疯经师放生高歌,但这歌声仿佛有驱邪的魔力,没有妖鬼胆敢显身在他们面前。
偶尔有鬼鬼祟祟的东西在阴影里耸动,只是一行人里其中一位看上一眼,哪怕是那两位凑数的道人,就立刻静了下来。
只是远方山谷之间,可见那盘旋而起的雾气愈来愈多,狂风大作,那鲜红的彼岸花海似在阵阵飘舞。
鬼镇之中则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当然,疯经师的歌声除外。
这老疯子虽然行事疯癫,但曲唱得其实不差,陈易还记得前世的时候,疯经师、谛观同行,两个僧人几乎是一唱一和,一路连着都快把整部水浒传唱完了。
这让陈易发现,僧人们比起贬道崇佛的西游记,似乎更推崇水浒传,并说里面才是真正大彻大悟有了佛法。
大街深处,冷冷清清不见一人。
只是忽然袭来些许微凉的风。
陈易挑眉一看,
便见阴影走出人来,身着一袭青色绛珠裙,方领过腰半臂裁的高丽样式,长发被一页《观音经》系红带束起,只是这几乎及地的长发,仍旧难掩桃臀的挺翘,细碎的微光勾勒着曼妙的弧度,不难想象衣裳之下是多么白嫩的肌肤。
高丽女子多美发。
除去她的姿容以外,陈易还见到她腰间系着花纹繁复,弧度精妙的戒刀,是为带发修行的女子所用。
“是你。”
谛观那里,陈易便跟她见过一面,此刻再见,他的手已放在了刀柄之上。
“不错,先前你见过贫尼的纸人。”
冬贵妃福了一礼,眉眼间带着温润,
“陈千户,对么?”
自本愿功曹那里,她便打听到了陈易的来历,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那打杀了她纸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宫里安排她给的面首。
弄不清这女人的来历,陈易不知来者究竟善还是不善,手仍放在刀柄之上。
而这时,冬贵妃冷不丁道:
“你们是要去鬼城?”
“不错。”
“那你们知不知道,混沌要冲破封印了。”冬贵妃吐字缓慢,收起了几分温润,更多了几分严肃。
陈易盯着她,见她似乎知道些内情,便道:“详细说说。”
于是,冬贵妃便将赏善司与罚恶司的情况解释了一通,还将赏善司司长杜卫要血祭混沌之事着重说了一遍,可谓是痛陈其中厉害。
而听到李长老为赏善司暗中传递消息时,陈易才意识到,李长老如今在当双面间谍。
啧…这手段有点熟悉。
“若是混沌出世,鬼城必要大乱,相信陈千户想要的,也不是一个混乱的鬼城。”
冬贵妃的嗓音落在陈易耳内,顿顿水媚,似有迷音。
陈易淡淡回道:
“自然不想。”
冬贵妃莞尔一笑,轻声道:
“那么,陈千户是要贫尼来引路,去斩妖除魔了?”
“不。”
“不?”
冬贵妃面露错愕。
“你让我去我就去?”陈易则轻笑道:“我所图不急,可以不去,大不了先回阳间,等上几日待风波平息后再去鬼城。
是你急,我不急。”
陈易对这高丽女子的话不全信,不只是她来历不明,更因她没有交代她自己的目的和利益。
而且先前谛观那里交过手,如今再见,哪怕没有剑拔弩张,但也有提防警惕。
冬贵妃眯起了眸子,问道:
“那贫尼该如何说动陈施主合作?”
“简单,你得留下把柄在我这。”
“把柄?”冬贵妃面上噙着温润的笑,交代着说道:“贫尼向来没什么把柄,唯一有的,便是这把戒刀。”
“我不用。”陈易不想碰她身上的东西,万一其中藏着什么阴招可就完了。
“…那你想做什么?”
只见陈易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以炁御物之下,送到了冬贵妃面前。
白玉瓷瓶悬空着,冬贵妃并没有急于接过,而是问道:
“这是什么?”
“玉春膏。”
短短三个字落下,冬贵妃脸色剧变,艳若桃李的容颜失去了几分血色。
陈易平静地说道:
“看来你听过它的名声。”
从她的反应上,陈易看出她要么出自宫里,要么就跟宗室有关。
话说这玉春膏,当时被自己得到以后,原本是准备留到床第之间,用来欺负小狐狸,或是惩罚大殷的。
“能否换个方式?…陈施主,贫尼是一介女子,”
冬贵妃压低了几分嗓音,
“贫尼还是位带发修行的比丘尼。”
陈易戏谑道:“巧了,我认识好多道姑,但就是不怎么认识尼姑。”
冬贵妃眼眸里掠起寒意,但很好地掩盖了下来。
陈易耐心等待。
冬贵妃既然听说过玉春膏的名头,便应当知道它的威力。
玉春膏可是连秦青洛都扛不住,哪怕那时秦青洛有伤在身,本就难以抵御药劲,可哪怕没有这些影响,这药的药劲之大,连硕人那般的体魄都支撑不住。
冬贵妃沉吟了许久,出声道:
“贫尼要怎么信你?”
“信不信都一样,反正你不用它,我就不会去。”
陈易顿了顿,补充道:
“玉春膏的药效虽说反复,但需要一两个时辰才会达到气血翻涌的极致。”
冬贵妃那双秋眸微敛,凝望着那玉春膏,似在思索。
半晌后,她轻笑道:
“好,我便用它。”
说着,冬贵妃接过玉春膏,正欲抹到脖颈、手腕一带。
陈易此刻像慢上一拍,悠悠道:“不是用,而是吃。”
冬贵妃眸光微凌,嫣然笑道:“谢过千户纠正。”
陈易微微颔首。
她继而道:
“想来陈施主手上应有解药。”
陈易没有回话,像是默认了,见此,冬贵妃倾倒瓷瓶,其中泊泊淌出乳白色的液体,她用嘴接住,一饮而尽。
这时,陈易勾起嘴角道:“你猜?”
冬贵妃脸色一僵。
她已经喝完了!
而刹那间,绣春刀已然出鞘,陈易的身影掠至面前,抓住了冬贵妃握住瓷瓶的纤纤玉指。
刀锋压了过去。
那食指之上,冒出了点点鲜血,这女人连伤口都晶莹剔透。
“不是纸人,是本尊。”冬贵妃缓缓说着,极其有礼道:“贫尼怎敢以纸人招待千户?”
陈易微微颔首,松开了她的手腕。
接着,只有陈易看得见的角度,冬贵妃小舌露了半截,舔舐了下玉指上的伤口,
她似在挑逗,又像无意为之,注意到陈易的眼神后,反而瞪大水灵灵的眼眸,腾起一抹羞涩,侧过了脸。
高丽女婉媚善事人,至则多夺宠。
女冠不知陈易和冬贵妃在做什么,只见他们面对面站上了好一会。
没来由地,殷惟郢心里微微酸涩,哪怕他们没做什么,但光就那样面对面站着,她就不是滋味。
觉察之后,她只道自己入戏太深,这假装来的喜欢差点把自己都骗了。
而哪怕如此宽慰,可她仍然不怎么好受,脸颊转了过去,不看了。
她不知道,陈易心里暗道了一句:
“不如殷惟郢。”
马上到高潮了,今天更一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