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
    见对方低着头，一言不发，重明试探着叫了一声。
    冥主终于再次把头抬了起来。
    凝视着他的双眸，目光如同深渊。
    仿佛在透过他，看着某些很久远的东西。
    又出现了，这种奇怪的眼神。
    重明不禁心想。
    正是这样，才总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对方就像一个隐秘的山洞，时刻散发着神秘又危险的气息。
    而他并不想踏出进入山洞那一步。
    这家伙充其量也只是自己的上司，他不该去探究太多。
    否则的话，恐怕会招来麻烦。
    这是一个每天兢兢业业，行为保守谨慎的打工人，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于是当冥主继续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时，他立刻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看了看殿外。
    “如果尊主实在不愿意……那属下也没办法了。”
    刚准备叹息，就听耳边传来一声：
    “好。”
    “……好什么？”
    他怔了怔，重新回头。
    冥主仍旧端坐在座位上，面不改色回答：
    “本王愿意把法器给他们。”
    “……真的？！”
    他不由露出了惊喜又意外的笑容。
    他的样貌本就极好看，这一笑，更是夺目。
    红色长发配着深蓝的眸，是即便身在暗无天日的冥界，也十分耀眼的存在。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
    惊艳。
    就像楚墨说的，重明和曼珠沙华，是冥界里唯二鲜亮的颜色。
    “本王何时出尔反尔过？”
    冥主缓缓眯起眼睛。
    重明不敢置信地打量他好一会儿，才切换成一贯的职业笑容。
    “尊主格局果然大……有您这样的上司，真是荣幸之至！”
    场面话又来了。
    一听这话，冥主表情一收，变回了面瘫。
    “过几个时辰再说。等他们过来，本王便给他们。”
    “……好的！”
    没想到，真是意料之外的顺利。
    居然只说服了一次，就成功了？
    他是真有点不敢相信。
    “你先去休息。”
    冥主幽幽发出指令。
    判官不是全天无休，每天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
    至于冥界只有永夜，要怎么区分天数？
    自然是用十二个时辰来算了。
    所以说，判官真是究极牛马。
    每天才休息三个小时，就又得起来工作。
    还好他是妖，换成人，哪能受得了？
    ……
    别说重明了，楚墨听到冥主答应了的时候，也不太敢信。
    才过了几个小时，竟然变得这么爽快了？
    “为何这么看着本王？”
    接收到他探究的视线，冥主神色不改。
    “？”
    楚墨莫名感觉，这家伙对自己的态度……
    好像比之前好了点？
    是错觉么？
    不是错觉的话……
    那是为什么？
    总得有个原因吧。
    “等等……”
    出于谨慎，他对重明招招手，把人拉到一边。
    “重明，他该不会是被你说服的吧？”
    “应该算是？”
    “嘶……”
    楚墨顿时察觉到了什么。
    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冥主。
    这两人之间微妙的火花，终于被他捕捉到了。
    尤其是冥主看重明的眼神……
    总觉得不对劲！
    这恐怕就是俗话说的，旁观者清！
    “楚墨，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重明以为他在怀疑冥主有什么阴谋。
    “其实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
    “就是千年前的事。”
    重明低声说。
    “当年他为什么放任之前的判官不管？听说是那时他似乎遇到了什么事，状态本就不好。”
    “甚至好像……都不打算继续当这个冥界之主了。”
    楚墨一脸讶然：“哈？”
    那么严重？
    “我也是从别的同僚那儿听来的，冥界以前的老人都知道。”
    重明叹了口气。
    “我的理解是，可能上班上久了，人有点疯了？”
    “……”楚墨表情一言难尽。
    “重明，要我说……你上司是不是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回表情一言难尽的换成了重明。
    “怎么可能？”
    像是听见了一句极其荒谬的话，眼神也十分莫名。
    “你怎么会这么想？”
    楚墨眯起眼：“不然他为什么一下就被你说服了？”
    “……是被我说服的，但他答应的原因，不是我。”
    重明满脸无奈地解释。
    “是因为他的法器，自己也表示想要去为天地做贡献。”
    这不是很明显么？
    “是吗？”
    楚墨仍旧表示怀疑。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总感觉你这上司不简单……你还是多长个心眼的好。”
    重明失笑摇头。
    “你真的想多了。”
    “哼……谁知道呢！”
    见他还是不信，楚墨也不再啰嗦。
    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他们俩聊完后，梵渊和冥主的目光才从他们身上移开。
    冥主沉默着解下腰间的乾坤印，起身来到他们面前。
    随即，将自己的法器亲手交到了梵渊手里。
    “哪怕碎成渣……也要将它带回来。”
    他沉声嘱托。
    “不管它变成什么模样，本王都会想办法去修复。”
    梵渊微微颔首，两个成熟内敛的男人目光相对，有些话似乎不必再说。
    一旁的重明见状，不由露出了感慨和欣慰的眼神。
    楚墨则觉得东西拿到了，下意识舒了口气。
    当然，拿到乾坤印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难的在等着他们。
    “楚墨，仙尊，你们这就要走了么？”
    见他们要回神界，重明主动提出要送送他们。
    冥主也跟他一起，来到幽冥殿外。
    一手背在身后，神色毫无波动。
    重明只好帮他把话给说了。
    “楚墨，我和尊主目前都是去不了神界的，只能留在冥界。”
    “但我们都往乾坤印里注入了不少法力，用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重明……谢了。”
    离开前，楚墨举起手，和对方碰了碰拳。
    他抬手的时候，重明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回应得很快。
    这就是老朋友的默契。
    楚墨心里清楚，他们能这么快拿到乾坤印，多亏了重明。
    不然还不知道要磨多久才行。
    这句谢谢，是必须要说的。
    重明却笑说：“谢我做什么，主要还是尊主慷慨大方，舍得把自己的法器拿出来。”
    当着冥主的面，夸得一点不含糊。
    打工人必备技能——拍马屁，他也是越发得心应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