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换了个安稳地方,竟然还睡不着了...”
“看来我不是享福的命啊...”
躺在北椋王府的屋顶上,卿颜身边是五六个空掉的酒瓶子。
“小凤凰啊...小凤凰...掉下月亮...没了家...”
......
“小凤凰啊...小凤凰...断了翅膀...忘了飞翔...”
她不太会唱歌,只是模仿着老黄的节拍,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在这夜里,她的声音很轻,像春天的柳絮,只要风一吹,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鹤姑娘?”
卿颜的声音静了下来,她站起来朝下望去,老黄拎着一壶酒,对她笑得开心。
“鹤姑娘,老黄想求你件事。”
看老黄不复以往嬉笑的样子,卿颜正了神色,“稍等。”
“不用不用,你别下来,我上来。”
苍老却不颓败的老者跃上屋顶,在离卿颜两米的地方坐了下来。
“老黄我没什么积蓄,只有这点酒和碎银能当报酬。”
他推了一个小布包过来,里面是他数年的积蓄。
卿颜没有收,她只是看了看老黄,“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说来惭愧,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打一场没有打完的架,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老黄这场架,是要去找王仙芝打,他答应了徐凤年,打完了回来给他烤地瓜。
可是老黄也清楚,这一场架,他八成是回不来了。
“我想请你照顾一下少爷,陪着他走完这段路。”
“有那湖底老魁在,徐凤年不会有事的。”卿颜说着,却见老黄摇了摇头。
“不一样,不一样的。”老黄摆摆手,笑了起来,“有些东西只有你能教他,其他人都不行。”
又是不一样,卿颜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只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且比起那老魁,我还是更相信你。”老黄望着头顶的月亮,声音悠长,“人会说谎,可是剑不会。”
江湖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有时候只要来回几个短暂的交手,他们这些老人就能看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好人,老黄信你。”他把银子又推过去了一些,“银子不多,还请你不要嫌弃才好。”
卿颜一直没有说话,老黄没有催促,也没有再问她。
“你不给自己求什么吗?”卿颜问他。
老黄耸了耸肩,咧嘴笑起来,“我啊,不过一死。”
“没什么好求的。
人啊,可真奇怪...
卿颜抿唇,从那碎银子里挑出了一个拇指大的银角。
“你的单子,我接了。”
老黄刚想对她道谢,卿颜就伸手制止了他,“但是你家少爷,你自己回来给他烤地瓜。”
“啊?”老黄还没弄懂她的意思,对面的姑娘已经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没了踪影。
“啾啾!——”
团雀清脆的叫声响起,老黄抬头看去。
只见半空中一根泛着盈光的羽毛落下来,飘进他的手心。
这羽毛很长,像是某种稀有的大鸟身上掉下来的,触手冰凉。
老黄收起羽毛,对漆黑的院子里喊道,“等老黄回来,给少爷和少夫人烤地瓜吃!”
“砰!——”
话音落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框上。
“唔,疼...”卿颜抱着头蹲在树下,面色微红。
“多话,早知道不答应了!”
.........
老黄走后,日子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少了些热闹。
一眨眼,天凉了,风雪覆盖了北椋王府。
刀光剑影,红衣如火,听潮亭下,两个身影在雪地中缠斗不休。
细长的剑刃划过双刀激起刺耳的声响,白色的身影衣袖翻飞拢住那团红色的火焰。积雪飞扬,飘逸的红色裙摆在漫天雪色里绽开一朵艳丽的花。
比起切磋,她们更像是在跳舞。
“冷吗?”南宫仆射收了双刀,伸手轻贴了一下卿颜的面颊。
“还好。”卿颜把手塞进南宫仆射掌心,感叹道,“真暖和。”
“今日不是徐凤年的及冠礼吗,他竟然肯放你过来?”
南宫仆射握紧卿颜的手帮卿颜取暖,想起前段日子徐凤年吃醋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没办法,卿颜内里是个慢热的性子,虽然不抗拒与徐凤年接触,但相较之下还是与南宫仆射这样的同性朋友更为亲近。
为了这事,徐凤年明里暗里吃了不少醋。
卿颜摇摇头,“那地方应该都是些生人,场面功夫多,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体温的黑色大氅落在卿颜的肩上将她裹了起来。
南宫仆射对上徐凤年的眼神,叹了口气,松开了卿颜的手回了听潮阁。
“出来怎么也不带件衣服,脸好凉。”
徐凤年温热干燥的掌心捧起卿颜的脸,轻轻磨蹭着,“今天准备了你喜欢的果酒,回去喝两杯暖暖?”
“凤年,我昨日收到了新的单子,所以,你的及冠礼,我...”
卿颜忽然说不下去了。
徐凤年明亮透彻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卿颜的眼睛,里面的失落好像快要溢出来把他整个人淹没。
“只有一次,我想你在。”
雪落在他的头顶,飘在他发红的鼻尖,无言的落寞藏在眼里,徐凤年把所有的自己展现给卿颜看。
“阿颜,今天,一直陪着我好吗?”
“我...”双唇几次开合,拒绝的话终归寂静,“我会把那单子推了。”
“嗯。”徐凤年弯下腰去抱她,满心的欢喜。
“安分一点。”卿颜无奈,“再得寸进尺,我可要动手了。”
腰间的手紧紧箍着她,徐凤年轻轻偏头贴着她的脸。
“那你动手吧。”
他知道,她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