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哪来蚊子包?”
坐在副驾驶上,卿颜看着镜子,百思不得其解。
她挠了挠锁骨下方那块浅色的红痕,“这也不痒啊...”
“别挠了,万一抓伤,会有感染的风险。”
在卿颜看不见的地方,秦明有些心虚地鼓了一下腮帮子。
“可能是你昨天在沙发上磕到了吧。”
一本正经说瞎话的秦科长脸不红,心不跳地掩盖了自己的‘罪证’。
卿颜叹了口气,靠在车窗上,“或许吧,虽然我觉得这更像是蚊虫叮咬的痕迹。”
秦明——蚊子本蚊,陷入沉默。
“别管那个印子,先把热豆浆喝了,不然待会儿到现场就没胃口了。”
再聊下去,他快绷不住自己的冷脸了。
卿颜插入吸管,神色莫名,“听说这次影视基地的命案,跟枪支有关?”
“影视拍摄中道具枪械的使用并不少见,只是子弹确实不该存在。”
见卿颜情绪不高,秦明下意识放缓了声音安抚,“要是不想喝了就剩下,不着急。”
相当别扭含蓄的安抚,不过从秦明嘴里说出来,已经算难得了。
“没事,各种各样的尸体也见得不少了,都可以接受。”随着汽车驶入案发现场,卿颜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影,恢复了些精神,“宝哥和林涛好像已经到了。”
越过警戒线,四人默契地走在一起,林涛有条不紊地交待着受害者信息。
“死者名叫胡奇,三十七岁,来自农村,在这个影视基地里做道具师。”
“霰弹枪。”戴上手套,卿颜拿起凶器枪支细细打量,持枪瞄准,感受着视野,“自制枪管,精准度不高,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想要在50米左右命中目标,很困难。”
“以标准的12寸短枪管霰弹枪为例,在25米时就到了霰弹枪命中率优势的极限,距离更远的命中率会更低。”
普通人想要远距离打中胡奇的大腿致他于死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秦明剪开胡奇的裤腿露出里面的伤口,“印痕有时候能反应枪口距离死者的距离,卿颜来看一下,能具体判断吗?”
“创口周围可见圆形印痕,附近有大量颗粒附着,应该是接触性射击。”
卿颜抬头看向秦明,“如果想要确定射击方向,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射创管。”
秦明闻言,立刻从旁边的箱子中抽出一根长探针,探入死者伤口,他垂下眼专注地探寻着,直到探针的角度固定在一个位置。
“找到了。”
“不是走火,是他杀。”卿颜看着探针的角度,平静开口,“而且当时的射击角度,应该是这样...”
半蹲在地,卿颜轻抬双手,将枪调整至一定角度与探针平行。
“假设凶手不会使用枪支,而霰弹枪的后坐力远远大于手枪、冲锋枪、步枪,他需要按照一定的射击姿势来进行控制。”
“但是要满足接触性射击,又要在这个高度和角度射出子弹,那么凶手的姿势,最大可能是这两种。”
将枪支抵在肩上,卿颜半蹲在死者面前,“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的肩部可能会残留一定印记。”
“那还有一种可能呢?”秦明想要伸手拉卿颜起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戴着手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是这样坐着或半躺着射击。”
本来想躺着掩饰,但为了避免破坏现场,卿颜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作。
“不过这种姿势像是被迫防御射击而不是蓄意杀害。”
秦明观察着那把被包好的枪,认真听着,“被迫防御吗...”
他看向其他走来的警员,抬头对卿颜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去找林涛,然后立刻回去解剖。”
...........
“死者是被霰弹枪打中股动脉失血过多死亡,于此同时他的枕部还有一处被砖头击打的钝器伤。”
林涛举着证物袋里的砖头,递给了秦明。
“来吧老秦,先看一下砖头。”
“这上面的指节,是不是太小了一些。”卿颜看着秦明用自己的手去比对那些熏现的位置,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给我。”捏住卿颜的手腕,秦明把她的手搭在了砖头上。
“你看,如果是用卿颜的手,那么相差的就不会很多。”
林涛点了点头,“但这也不能排除凶手是一位手小的男性。”
“我们尸检的时候发现死者头部只有头皮和头皮下有血肿,颅骨没有骨折,脑组织也只有轻微的损伤,这说明凶手的力量非常小。”拿完尸检报告的李大宝从门外走进来,继续说道。
“综合判断,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位女性。”
“打麻将那几个讯问结果出来了吗?”林涛看向正在写写画画的卿颜。
“还没有,不过联系现在已有的线索,我倒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嫌疑人。”
将笔记本面向三人,卿颜指了指上面一个名字。
“胡奇的妻子,张越。”
“你推测的依据是什么?”秦明倚靠在办公桌上,墨色的眼眸灼灼地望着卿颜。
拉过白板,卿颜拿起了笔,“让我们从案件伊始开始整理细节,首先,从案发现场民警口中我们得知死者胡奇嗜好喝酒,打牌,但总体较为老实,胆小。”
在胆小老实下划了两道横线,卿颜继续说道,“在我们去胡奇家中寻找枪支制作材料时,我曾接触过他的妻子张越。”
“身材矮小,老实怯懦,并且嘴角有不明伤痕,且她家中囤积有大量酒瓶易拉罐。”
在伤痕两个字上,卿颜打了一个圈。
“今天早晨,根据调查结果,我们预设的推理主要切入点为:死者严重醉酒后与他人产生冲突,回家取枪后,在出门后被人杀害。”
在醉酒和回家取枪这两个细节处,卿颜点了点。
李大宝反应迅速,矛盾点:胆小老实——醉酒后回家取枪。”
“并且,根据理化检验结果显示,死者的心血中每一百毫升血酒精浓度达到二百八十毫克,这已经接近了致死量。”
秦明脑中似乎有什么串联了起来,他抱着双臂,往白板上多加了一句。
“这说明死者当时的协调能力和自控能力极低。”
“自控能力低,并且取枪意图宣泄情绪,嗜酒,赌博,且几乎失去自控能力。”
卿颜慢慢将一系列词汇连上‘伤痕’两个字。
“我们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胡奇的牌友身上,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回家取枪后,家里人跟了出去。”
“砖头上的的指节短小,并且凶手力量不大,大概率是女性。”
笔尖转动,越来越多的箭头与‘张越’这个名字相连。
卿颜坐在椅子上,对上了秦明的视线,“在心理学上有一种机制叫做“转移作用”,这是一种把对某一对象的情绪转移到另一对象身上的自我心理防卫机制,也是大部分家庭暴力案中存在的原因。”
“如果胡奇那天醉酒与他人产生纠纷,那这种足以让胡奇取枪报复的愤怒情绪,会不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呢?”
倘若张越就是那个被迫承受愤怒情绪的人,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么现在,从这个角度出发进行推理演绎,让我们重演案件...”
卿颜抬起眼,开始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