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我们现在也算一路人了,东家连名字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坐在披着狼皮的美人榻上,刁小官撑着脸眉眼弯弯地注视着身前默不作声的姑娘。
黑色的发尾打着卷披落在腰际,银色的小铃铛藏在发间,随着她轻微的动作铃铃作响,“最近来这里的官差越来越多了,你这位小首领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闻言,刁小官支起身子,一个转身坐在了卿颜面前的矮桌上。
“交易就是交易,我现在的命在东家手里,自然事事要以东家为先。”
唇红齿白的少年俯身,带着邪气的眸子幽幽地看着眼前的人。
有时不仅是好看的女人会骗人,好看的男人也会。
面无波澜地推开少年凑近的脸,跨过他修长的双腿,卿颜不紧不慢地将信件绑在棕尾鵟的腿上。
“我这里,不养闲人。”
“东家姓鹤?”像是没察觉到卿颜的冷漠,刁小官骨节分明的手上夹着一张空掉的信封。
“这姓氏在兰坊可不多见。”
他将那信封点燃,盈盈地笑着,“鹤娘子原来,这么信任我...”
刁小官的声音很有特色,即便说着官话,也带了些许异域的腔调。
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嗓音总是含着蛊惑人心的低哑,像是沙漠里潜伏的猎食者。
“名字而已...”素手反转,凛冽的刀光在薄纱长裙中闪过。
下一秒,一柄圆月弯刀抵上了刁小官的喉头,刀尖陷入皮肤,泛起红色的血丝,卿颜的眼神冷然,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她情绪的波动,“但是,我不喜欢话多的人。”
示弱般的举起双手,刁小官的眼中却是戏谑,“娘子,息怒。”
“刀刃锋利,可别伤了手。”抵在颈间的弯刀锋利至极,刁小官眯着眼,无害地笑起来。
“黑焰的人都像你这么聒噪么?”蓝色的眼瞳自下而上缓慢抬起,她像是厌了这种没意义的调侃,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一张秾丽至极的脸。
应当是艳若精怪的长相,偏生那神情漠然至极,飘然似幽魂。
“来自兰坊的小郎君...收起你的好奇心,在这酒楼里,你才是那柔弱的猎物。”
白色的素衣,明月秋波好似都融在那双眸子里,只是一瞬缓慢的抬眸,便已胜却世间万般艳丽,那是,勾人心魄的一眼,恍若仙神百鬼夜行,众生倾倒...
会有人自愿为她献上性命...
刁小官的指腹拂过刀刃,危险而令人兴奋的感觉在血液中沸腾,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战栗,“多谢娘子提醒...”
嗅到血腥味的狼犬露出了利齿,蠢蠢欲动地盯上了眼前的猎物。
刀尖又深入几分,似是警告。
“说错了,是...多谢东家。”少年的反应很快,他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弯刀抽离,刁小官毫不在意地抹去颈上的血迹,跟上了准备出门的人。
“东家这是想去哪?”
“......”
“总是不说话,东家不觉得闷吗?”刁小官很会说话也很会打交道,只要他愿意,不管真话假话,都能扯出一连串的事情。
“东家方才的本事可真叫人惊喜。”
一声声东家在少年嘴里千回百转,大抵是因为他特殊的音色,听着总是缱绻。
“你好像很喜欢说话。”只顾着往前走的卿颜终于停了下来,偏过头,定定地望着刁小官。
“但是现在开始...”
她突然出手捏住身边人的下巴,将刁小官拉了下来。
“安静些。”
“东家下手可真重...叫人寒心啊。”越来越有趣了。
真想看她露出更多不同的神情。
刁小官不闪不避,凌厉的眉眼弯出愉悦的弧度,他甚至主动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东家比我,更像黑焰的人...”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会杀了你...”他们靠得很近,像是爱侣间旖旎的低语。
可是杀意暗流涌动,是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的威胁。
轻笑从唇间溢出,刁小官歪头望着她,“只要我还在这里,黑焰与这酒楼的合作就会一直持续。”
少年勾起嘴角,眸光闪烁。
“你舍得杀我吗...鹤娘子。”
“在这兰坊,律法给不了百姓公道,你也明白的,不是吗?”
刁小官的视线移向酒楼内的舞女和侍从,“官差给不了他们正义,人皮之下皆是野兽,只有我们才能保住这些无辜的人。”
“鹤娘子,来自黑焰的这份礼物,你可要好好收下...”
少年前进一步,低头贴在她的耳畔,俯身低语。
“在这兰坊县,我才是你的同类。”
开始,有点意思了...
往后轻退一步,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点点兴味,虽然清浅,但已经是难得的情绪。
“礼物?”
指尖点在少年脆弱的喉结,卿颜只要愿意,顷刻间就可以收走他的性命。
“很可惜,除了几条尚且珍贵的性命,我暂且还看不出来黑焰有什么值得称为‘礼物’的东西...”
“律法在此处状若无物,可你们黑焰似乎也不是什么明处。”
不过相互利用,不过各取所需。
“而且...小郎君,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她眼眸轻抬,烛火灯影摇曳其中,转瞬即逝,瑰丽至极。
“我说过,这酒楼里的一切皆是明码标价......包括,你。我们可不是什么同类。”
野性,难驯...
“那就试试...”刁小官摊开手,笑得肆意,“看看鹤娘子,能不能让我变成你的筹码...”
在狼犬将注意力投向鞭子和鲜肉时,他就已经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而驯服,早就开始...
“我很期待,娘子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