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眠从未想过时间竟会过得如此漫长,漫长到每一天都开始难熬起来,哪怕是她这种非常乐于宅家的人。
脚伤带来的麻烦不仅仅只是无法走动,而是后续的一系列渗入到衣食住行里的,想做不能做和想做做不到的痛苦,以至大部分时间她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三个好心肠的年轻人在头一周会每天下来帮她解决吃饭的问题,当然大部分是没什么外出任务的硝子,甚至连之前见过一面的元气少年,也和朋友在路过时帮忙送过东西。
虽然真心感谢他们,但加上上辈子都没这么给人添过麻烦的她还是浑身不自在。
坚持付出必须有来有往的人,最怕的就是得到帮助时没法及时回馈对方,虽然换做自己出力时她其实并不会计较这些。
多少有点倔强在身上的夏知眠,还是掌握了靠滑椅来去自如,并且单脚支撑也不影响她做些简单的食物,以此来打消他们天天过来探望的行为。
“小夏姐这个人,浑身都矛盾点啊。”
“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生物啦,”被白发少年当面吐槽时,夏知眠很不服气地同他理论,“而且我成年人欸,能够做到的事当然还是要靠自己。”
“哇,成年人都是这么别扭的么,杰,”少年勾着同伴的肩膀,用搞怪的表情毫无遮掩地阴阳怪气,“怎么办,一点也不想变成这样欸。”
而旁边制止他的夏油杰,却笑眯眯地仿佛话中有话:“别这样,小夏姐只是有点特殊吧。”
夏知眠:“……”
这两个人能玩到一起不是没有原因。
“硝子,千万别被这两个家伙传染啊。”
硝子:“……”
奇怪,这话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日子就在这样偶尔的吵闹,和大部分的清静中缓缓度过。
中途收到之前订购的耳环零件,终于让无所事事的夏知眠有了点事儿做。虽然仅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将他们全部换好,但也算是有了打发时间的办法,她又开始重操旧业,找出家里剩余的东西来进行diy。
因为是理子小姑娘的耳环带来的灵感,夏知眠回想起她的模样,干脆用不同颜色的毛线钩织了几条彩色的发带,还有杯垫、香囊和玩偶等等。
当她窝在沙发里钩线时,岁岁便会安静地趴在她腿上晃起尾巴,只是没过多久就翻出小肚子哼哼唧唧,睡得无比香甜。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光,突然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等到快拆石膏的那天,她也恰好用完了所有的毛线。
到了四月,连续多日的阴雨天终于放晴,相比市区温度要更低一些的郊区也再次温暖起来。
天空大晴的这天,升起的太阳从屋子的一头慢慢爬向另一头,光线离开厨房的窗框和小餐桌,照向了满是绿意的庭院。植物在阳光的眷顾下,落了一地细碎的光斑。
骤然落在枝头的山雀理了理羽毛,发出几声清脆的啁啾,而沙发上正在浅眠的夏知眠,就在此时缓缓张开了双眼。明亮温暖的客厅让人不禁恍惚了一下,把余留的睡意也一并驱散。
她从软垫中坐起,恰好看到门框边的白色纱帘,被带着柔暖色彩的微风吹拂起来。
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晒晒太阳也太可惜了吧。
夏知眠盯着屋外的春光看了一会儿便行动起来,将折叠榻榻米和毛毯、靠枕等分次挪到了露台。好在受伤的脚已经勉强能落地,在她不嫌麻烦地努力之下,终于铺出了一个舒服的小空间。
从书柜里翻出了一本读过的童话,她坐在数个靠枕之间悠然自得地看了起来。直到午后的暖阳越过露台边缘,完全照到身上,再次有了倦意的夏知眠把翻阅了一半的童话盖在脸上,毫无勉强地躺了下来,任由自己落进春日的怀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走正门的少年熟门熟路地翻过栅栏,哪怕踩碎断枝也没有将她惊醒。
“这么没心没肺,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五条悟屈腿坐到露台,撑着地板侧身打量着她,嘴里的吐槽完全没有压低声音。
他俯身将对方脸上的书本拿起一些,看到了那张平和到令人嫉妒的睡颜,放在身前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终究还是忍住了要捏她鼻子把人弄醒的恶劣行径。
“啧,感谢善良的我吧。”五条悟将书小心盖了回去。
院里又起了一阵风,却带着暖意。角落里丛丛挺拔的紫竹摇曳起来,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一想到在之后某个温暖的夜里,当我坐在露台上休憩时,能够听到这片小竹林在月光和微风下发出悦耳的簌簌声。就觉得,此刻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同样为这片小竹林出过力的五条悟,在并非温暖月夜的此刻,似乎也提前感受到了那份无法言说的惬意。
那些一度被忽视的,叶片与叶片之间地摩擦,枝头一声接着一声的鸟鸣,青石板上爬过的蚂蚁,花蕊上停驻的蝴蝶,都在他身旁熟睡之人的清浅呼吸中变得格外清晰。
甚至不用刻意转目,五条悟就能将这个处处透着生机的庭院囊括眼底。但大脑在接受过多的信息时,却并未产生应有的疲惫。
少年摘下墨镜,压着手臂同样躺了下来,就在夏知眠的旁边。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头顶的天空碧蓝如洗,一大朵的流云仿佛柔软的棉花,从屋檐遮蔽的地方缓慢移动而来。
“真是会找地方啊,小夏姐。”自言自语地五条悟缓缓闭上了眼。
无论是年幼时在家族里见过的各种勾心斗角的肮脏嘴脸,还是后来看过的那些被自己或他人的阴暗面所缠附的普通人。啊,当然还有上层那些散发着腐烂气味的烂橘子们。
人这种生物,大多时候都是令人不爽又麻烦的存在。
但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让人一见到就会下意识放松下来的平静,就好像此时在温暖阳光下穿梭的清风。
可从那张过去的照片来看,成长到现在这副模样才更令人奇怪吧。
但五条悟不想去探究她身上的秘密,至少在此刻,他只想浅浅地小睡一会儿。
……
夏知眠是被热醒的,在半梦半醒之间,她最先以为是太阳带来的过度暖意,但对身体的感知变得清晰后,才发现这热源不太对劲。
明显感到不适的夏知眠终于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要把脸上书拿开。
灵敏的岁岁似有所觉,从她腹部的位置惊醒过来,压着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喵呜”一声落在地板,笨拙地回了屋子。
肚子上的热源消失了,但……还有压在身前的手臂,和快要埋进她肩颈的白色脑袋。
难怪越睡越热还呼吸困难(?_?)
夏知眠动了动快要僵硬的身体,身边的少年却像睡死过去没有半点反应,她不得不反手按住他的脸,冷漠无情地把人往外推开。
想要继续装睡的五条悟只好不情愿地坐起身,眼底的睡意消散过后只剩一片清明,他皱着眉不满地抱怨道:“对这张帅气的脸也太粗暴了吧,小夏姐。”
夏知眠却目光幽幽:“我可是差点在睡梦中窒息啊,你能不能有点对自己体重的自觉。”那么长一条手臂压过来是想谋杀吧。
“睡姿太差了,差评!”
戴回墨镜的五条悟不爽地撇了撇嘴,厚脸皮地狡辩道:“我可是小心避开了伤脚,还给你免费提供了温暖欸,没想到夏夏姐是这么无情的女人。”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夏知眠抽了抽嘴角,极度无语地看着他。
不过鉴于自己是个成熟稳重又大度的成年人,终究没再和他继续争论下去。
“今天不是出去任务了吗?”
“小任务嘛,分分钟搞定,”五条悟打了个哈欠,神情倦怠。他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阳,在起身的同时,也把夏知眠扶抱起来,“差不多要回去了,晚饭需要帮忙吗?”
“不用啦,我自己完全可以。”
五条悟点点头也不勉强,但还是帮忙把露台的东西搬了进去。
“啊对了,”在少年离开之时,夏知眠叫住他并递过了一个袋子,“是之前答应你们的香包,本来早就做好了,但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太合适,所以趁这段时间又做了些修改。”
与其说是修改不如说是重新做的,在并不了解他们的时候准备的礼物,总觉得缺少心意又太自以为是,所以……
“在我们那边,香囊有辟邪除秽的寓意,所以我特意做成了手机挂件的大小,一共五个,要挂上哦,也算是这段时间的谢礼啦。”
虽然我更希望,你们永远也用不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