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沉香楼上下,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掏了掏耳朵。
大大的眼里装满无限的疑惑,确定是三碗菌汤鸡丝面,谁都没有听错!
不过一行人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缓缓上了二楼,走进包间。
凌未希选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角角顺着她目光的方向开了窗。
“这个位置选的很好,看得很全面,告诉枝枝回去有赏。”
“谢主子赏赐,都是姐姐的本分!”!
几人吃好之后,掌柜拿出了私藏的雨前龙井前来招待,否则这钱挣得他难以心安。
凌未希倚在太师椅上,习惯性的跷起二郎腿,一只手拿着茶盏,安静的望着对面一个房间。
半掩的窗口,一条窄窄的缝,她一动不动的盯着,专注的模样仿佛又回到曾经追星时的疯狂。
对面房间的朱逸之,许是账本看得太久有些疲惫,他走向窗边,窗户被推得很大。
他望向繁花似锦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伴随着车水马龙的喧嚣声,感受着微风带来舒爽的空气。
朱逸之左右摇摆着头颅,发出『咔嚓』的骨骼摩擦声,他又举手伸了一个懒腰,放松着浑身的筋骨。
不知怎么,他感觉到几丝模糊的视线,从对面传过来。
又跟踪他?
眼底一抹狠厉闪过,冰冷的杀意瞬间弥漫了全身。
前日寅时起,就有高手在暗里跟踪他,不仅是路上、铺里甚至府中也出现过。可对方只远远的跟着,没有半点出格的事,他不方便出手,更不敢轻易让东叔出手。
此刻又察觉到了,朱逸之猛地抬头,望了过去。
是一位豆蔻少女,一身水绿色的浮光锦,袖口边用金线绣着精致小花朵。
少女似乎也感受到他的目光,冲着她甜甜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对浅浅的梨涡。
那笑容犹如秋天的风,带着丝丝甘甜,一时间朱逸之的整个世界都因她而变得温暖。
她甚至用一只眼睛对着他眨了眼,那感觉像一根利剑插入心脏,血液瞬间凝固,无法动弹又不能抗拒。
是她,四小姐凌未希!
少女食指抬起指向他身后,示意他转过去看。
“主子,刚门口有动静,奴只看到一个锦盒,富贵已经跟出去了。”
再回首,窗已关了,少女也不见了。
离开速度之快莫说朱逸之没有反应过来了,就连掌柜的都目瞪口呆、始料未及。
他用力掐了掐身边的小二,今日这钱这么好赚吗?
“贵客这就走了?”
角角冲他笑了笑,轻声道:“嗯,我们用完了,掌柜的若想继续营业也可以的。”
整个沉香楼,几乎是全员出来欢送,期待她们再次光临。
朱逸之呆呆的看着紧闭的窗口,若不是眼前的锦盒真实存在,他都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幻觉。
“东西留下,你先出去。”
“可,万一有危险?”元宝很是担忧,主子的模样很不对劲,似笑非笑有点骇人。
“出去!”
听着极为平淡冷静的语气,元宝望着主子的背影,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完全不知,那只接过锦盒的手,一直止不住的发抖。即使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强摁着,也都停不下来。
朱逸之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做不到啊。那个甜甜的笑容就像一颗毒药,将他整个包裹着,不停将他吞噬殆尽。
而他,甘之如饴。
与她相遇之后,每一个不为人知的深夜,浴桶里那香艳一幕,时不时在他脑里浮现、挥之不去。
他甚至极为不耻地留下了她的衣裙,私自藏在枕下。
每一次想她的时候,便胆战心惊地将手伸去抚摸,却又被理智支配了回去。这无耻的行为让他自我憎恶,却又戒不掉!
原以为,他们之间只能到此为止,那套罗裙就是此生最大的慰藉。
可她,她竟然主动来找自己了!
二十一年了,何曾有人对他这样笑过?半次都没有!那笑容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不真实却又让人心生向往。
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坚定的拿起旁边的匕首,对着左手就是狠狠的一刀。
疼痛感如同一股尖锐的寒风,直透心底。鲜艳的血液在皮肤下跳动,似乎在诉说这是不是幻觉。
他按住快要从口中跳出来的心脏,缓缓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封书信。
本该抬头称呼地方画了一个猪头,本该署名之处画了一个笑脸。
…
毁你清白,余生补偿
八月初九,及笄之日
备足聘礼,虚左以待
…
这封信,不是情书,却胜过情书!
这是什么字体?笔法如行云流水,笔锋苍劲有力,灵动飘逸又不失韵味,怎么看都好看。
明明只有寥寥几字,没有任何隐晦,简单明了,六岁小孩都能读懂。可他像不识字一般,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看了又看,读了又读,生怕会错了意。
『毁你清白,余生补偿』
哪怕他再活几世也猜不到,她会是这般独特的想法,竟是要用她的余生来偿还他的清白!
他的人生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儿也有什么清白一说。
那猪头分明是骂他的图像,可她画得那般可爱,让他灵魂深处都无比欢喜。
明明深知她心中另有其人,他不过是一替代品,可一看到这猪头与笑脸,就恨不得立刻将她娶回来。
朱逸之轻抚那个笑脸,眼里有了从未出现过的星辰,柔情谴慻的双眸,好似在看什么绝世珍宝。
『虚左以待』她完全不曾嫌弃于我。
他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嘴角不停抽动着,滚烫泪水齐拥而下浸湿了衣领,原来被人认可是这样的感觉。
他再也不是没人要『废物』了!
突然间,他又笑了,疯狂大笑,声音嘶哑得像是地狱里逃狱出来的恶魔。
元宝一下子破门而入,一脸惊恐大声呼喊,“主子!”
朱逸之难得开怀,笑得极为放肆!
元宝不解,他偷暼了一眼纸上的字,心底滋生了几分嫌弃。
这都能信?莫不是傻了?!
他那痴傻的主子完全没理会他,笑了好一会儿才抹了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揣入怀里。
半晌后,“富贵呢?”
“还没有回来,要让人叫回来吗?”
朱逸之看着已经不再渗血的左手,若有所思恶开口。
“不用,等他吧。”
“主子怎么又自己伤害自己了?伤口还这么深,奴马上给你包扎。”元宝又着急又担心。
他的主子是个病娇变态,太难过、太兴奋都会自残,所以他跟着张大夫学了基础护理。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这点子伤口算什么?!
这些年比这百倍千倍的伤,他都挺过来了,况且这伤口他要留作纪念。
最好是,永远都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