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默无声。
    周培明被温舒月踢了一脚，自知不是打探隐私的料子，勉强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求知欲，不断用眼神示意温舒月问问清楚。
    温舒月却因为周野一心一意照顾妹妹吃饭，又是给它剔骨头又是哄它吃蔬菜，心中竟然诡异的觉得周野若是真的有了一个小孩子，肯定是个比周培明要靠谱的爸爸。
    她太过震惊，也太过意外小白团子竟真的老老实实乖乖巧巧的任由周野投喂。
    就算周野递给它一些它不爱吃的东西，在周野低声哄了哄后，便也乖乖吃下了肚子。
    一人一狗之间，好像有种特别的氛围，让她一时之间不太好插话。
    直到周野见小狗吃饱了，开始自己盛饭吃菜，温舒月这才在周培明快要冒出火星子的视线中清咳一声，说：“没想到小野照顾妹妹这么细心，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没有，妹妹最喜欢的还是温姨，只是最近都是我照顾她，所以对我亲近一点。”周野说。
    周培明倒是没想到从他儿子嘴里竟然听到了一句人话。
    他咳嗽一声，用眼神示意温舒月。
    温舒月都要烦他了。
    这么心急火燎的，是生怕孩子发现不了吗？
    “感冒了就让家庭医生先看看，一晚上咳多少回了？”周野皱着眉头看着他爸，“爸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讳疾忌医。”
    温舒月差点笑出声。
    周培明清了清嗓子，端起桌面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强装镇定道：“嗓子有些痒。”
    温舒月：“别管你爸，他今天开会说话有些多，嗓子有些不太舒服。”
    周培明点点头：“是这样的。”
    周野：“行吧。”
    他爸今天一晚上都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
    温舒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才笑眯眯的说：“小野也高三了吧，最近在学校学习上还好吗？”
    一说到学习成绩，周野便想到了上次带着妹妹上学，妹妹跟小监督员似的不许他上课睡觉的事儿，眼神往坐在一边乖乖吃甜点的妹妹身上看了一眼，迅速说：“……之前贪玩学习落下了，最近正在重新学习，好在落下的功课不算多，还能跟上。”
    温舒月点点头：“之前落下不算什么，只要之后好好学习就行。”
    周培明大为震惊。
    周野这小子不是不爱学习吗？怎么这会儿又开始主动学习了？还这么老实的回答舒月的话。
    他再次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以前真的太不关心周野了，所以周野总是跟他对着干。
    也更加不好随便开口了，比起他来问，显然周野更加喜欢与温舒月对话。
    “说起来我最近听了个新闻，”温舒月撑着脸，偏头看着周野，像是在分享八卦一样，语气轻快，“你也知道我年纪也不小了，圈子里要好的姐妹大多都已经结婚生子，孩子都有小野你这么大了。”
    “昨天我小姐妹还跟我吐槽，说自己的儿子刚上高三就早恋，有一个女朋友还不够，听说还交了两三个，每天上学就跟去后宫一样，成绩也是一落千丈。”
    “她嫁人的对象条件好，成绩倒也不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就是成天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察就当了奶奶。”
    温舒月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我年轻的时候，上高中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少有听见什么谈恋爱影响学习的事情，所以我就有些好奇，现在的学生难道真的这么开放吗？”
    周野听了一耳朵，才发现温姨原来是想要听听他的回答。
    他垂眸想了想学校的事情，觉得也不是不能说，便开口道：“……有一点。”
    这话一落，周培明心都紧了。
    温舒月也坐直了身体，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哦？真的吗？”
    周野看了一眼他爸，见他爸正拿着手机似乎在回复消息，没有注意这边的事情，又说：“但那都是别人的事情，我个人不喜欢高中就早恋。”
    “学校大部分的女生，也大多只是一时冲动，说是想要谈恋爱，不如说看重的只是你的脸，而非你本人。”
    周野说得十分认真严肃：“她们的喜欢在我看来有些没有道理，但她们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我在学校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过太多男女同学关系混乱的事情。”
    “只是，若是说告白和交往，那也是有的，但其他过分的行为本身就不太常见。”
    他说得十分客观。
    即便在学校的时候他经常被人表白，但也没有一味贬低女同学。
    在他看来，那些喜欢固然浅淡且没有的道理，但女生们也不会死缠烂打，他摆出不好看的脸色就可以避免所有的麻烦。
    他只是觉得有些烦，并没有太多别的情绪。
    虞真抖了抖耳朵，没想到周野竟然想得还挺透彻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仍旧给人稚嫩的感觉，但却又十分沉稳，可以见得，周野并不是一个因为被许多女生喜欢就自命不凡的男生，他甚至还挺尊重人的。
    就是拒绝的方式堪称“无情”了点。
    但这大概也是他不想麻烦的一种表现。
    温舒月也没想到竟然听到这样一番话，她抿了抿唇，上上下下看了看周野，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来小野在学校很受欢迎啊？”
    周野耳根一热，他说得模棱两可的，就是不太愿意直说自己之前被女生告白的事情，但被后妈这么一戳破，顿时有些不太自在。
    他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看过来的妹妹，心中甚至有些心虚。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心虚是怎么来的。
    “没有，我在学校很凶的，女生都不敢靠近我。”周野说。
    温舒月看见他不自在的神态，还有微微发红的耳朵，心中有了些计较。
    “应该是你怕麻烦，所以故意摆出很凶的样子，吓退了女生吧？”温舒月笑了笑，见周野不自在的神色，觉得周培明发现的事情肯定另有隐情。
    不然周野绝对不会这样的表现。
    说真的，小野他是真的有些过于纯情了。
    为了让周培明放心，温舒月又说：“所以说，小野对高中生谈恋爱是持反对态度的吗？”
    这话一出来，周野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
    温姨这话中的试探其实并不隐秘，所以他爸今天晚上跟重感冒似的，是想知道他在学校有没有乱来？
    他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
    周野顿时就不想回答了，但眼光一扫，却发现妹妹正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他心中一凛。
    妹妹现在还小，他得言传身教，不能让妹妹随随便便就被拐跑了。
    “对，”周野毫不迟疑的回答，“学生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即便是要谈恋爱，也得是上大学的时候，或者工作之后。”
    “我并不觉得高中生谈恋爱是好事，谈恋爱往往会让人成绩下降，而且没有未来的感情也是不长久的。”
    “更是对感情的不负责任。”
    他说完，还看着温舒月，神色认真的寻求赞同：“温姨觉得呢？”
    温舒月：“我觉得小野说得对，觉悟很高。”
    听到了温舒月的肯定，周野忍不住看了一眼小白团子。
    连温姨都认为他说得对，妹妹肯定会更加认同了。
    偏头一看，妹妹果真点了点小脑袋。
    虞真：说得对，周野还是得好好学习，学习好了再谈恋爱！
    虞真：只有知识才不会背叛人类！
    周培明听了半响，也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还是个以学习为重的。
    他总觉得今天晚上见到的周野有些颠覆他之前的认知，也顿时觉得自己让舒月来试探试探简直不要太正确。
    不然肯定得又是一波父子大战。
    话题说到这里，这顿饭也吃到了尾声。
    周培明因为心中焦虑，一桌子菜没吃几筷子，温舒月因为心思都在妹妹和试探上，也只吃了个半饱。
    周野要伺候小狗，勉强吃了个七八分。
    唯一吃得肚子圆溜溜，嘴里香喷喷的，竟然只有虞真。
    虞真：当小狗就是好！
    可惜周野管她管得太严了，当小狗好多东西都不让她吃。
    除了吃，她也爱玩，当宠物和当人，都有利弊。
    还好她可以两者兼顾，生活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
    回到家，周野抱着妹妹就回了自己房间。
    周培明一脸凝重的拉着温舒月回了卧室，门刚一关上，便说：“你觉得怎么样？”
    温舒月打了个哈欠：“不怎么样。”
    说完，她便往卫生间走去，打开热水开始卸妆。
    周培明跟屁虫一样，走在她身后，眉头紧锁：“我觉得我儿子应该干不出来睡人姑娘的事儿，只是那些交易记录可还在。”
    “我想不明白，舒月你对细节比较注意，你帮我分析分析。”
    “我的想法跟你的一样，”温舒月看着镜子里的老父亲，“我认为小野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至于他为什么会买衣服去酒店之类的，应该有别的隐情。”
    见温舒月这么说，周培明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地。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只是，”他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只是我要是问他，他肯定不会说，让我完全放手不管，我也做不到。”
    “舒月，这可怎么办？”
    温舒月洗完脸，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不用太着急，少年人做事总是没有那么细心，多多少少都会露出一些马脚。”
    “等他露出了马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现在，就静观其变就好。”
    “也别做太多多余的事情，免得引起小野的反感，就得不偿失了。”
    周培明觉得温舒月说得对。
    他老婆就是比他聪明。
    只是老男人还是心很累，忍不住上前一步抱住了温舒月的纤腰，脑袋搁在人肩膀上：“……这小子，真的太让人操心了。”
    温舒月淡淡一笑，伸手揉了揉霸总头发：“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小野这么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正常。”
    “快点洗漱，完了咱们好好睡觉。”
    温舒月暗示道：“再过两天我的假期就没了，你不抓紧时间……嗯？”
    儿子是什么？顿时变得不重要了。
    周培明眼神发暗，搂着温舒月腰肢的手紧了紧。
    “这可是你说的。”
    *****
    周野一回到房间就自觉进了卫生间，虞真换完衣服后把卫生间的门敲得“咚咚咚”的。
    “我换好了！周野你快点出来！”
    周野打开门，面对妹妹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自在。
    她穿上了今天去商场买的睡衣，是上下分体式的卡通猫猫款，布料有些软乎乎的，十分可爱。
    说起来，为了让妹妹能够马上有衣服穿，他买了衣服之后马上让人该清洗清洗，该熨烫熨烫，不得不说钱是个好东西，一个下午便把衣服弄得明明白白干干净净的。
    妹妹没有再穿他的衣服，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感。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有些不正常。
    虞真见周野出来了，直接把人拉了出去，然后理直气壮的对他说：“周野，我想洗澡。”
    周野一愣：“什么？”
    “我说我想洗澡，我还想泡澡！”
    虽然别人给她洗澡是挺舒服的，但变成人之后她总不能也让人洗吧，而且她也很喜欢泡澡的感觉，这不，生活用品都这么齐全了，她才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
    周野没想到小狗想要自己洗澡。
    更没想有朝一日，一个女生穿着睡衣跟他说她要泡澡。
    他脸色有些红，不自在到想要马上逃离自己的卧室。
    但他不能逃，因为他听见妹妹有些苦恼的说：“啊，忘了买泡泡浴盐还有精油了！”
    周野：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脸上的困惑那么明显，但虞真不过苦恼了一阵便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她看着周野，真诚的说：“温姨有！”
    “你帮我去拿。”
    周野：“……我？”
    他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被推出来，站在了他爸卧室门前，他都还想不清楚，事情为什么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
    同样不敢置信的是周培明。
    他胡乱穿着睡衣打开门，便听见他儿子说要什么盐什么的。
    周培明：“厨房不是有盐吗？”
    周野：这个盐真的是那个盐？好像不一样啊？
    他脚步微动，当真有些犹豫。
    然后便看见他爸被直接推开，温舒月拿着东西递给他：“什么厨房的盐？周培明你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吗？”
    周野捧着东西，一脸困惑的回到了房间。
    真的不是厨房盐。
    他突然松了口气。
    幸好没听他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