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你们不用这么惊讶的看着我。”
    看着周允炽那带着质疑和惊讶的表情。
    郑远智笑了笑：“你们从隆京来的，对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事情肯定不太了解。”
    “你们听着我们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是不是以为我这就是借着酒劲在您几位面前吹牛皮呢？”
    “我告诉你们——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我知道你们从大地方来的，出门都带着一群保镖，身份可能也不简单。”
    “当然了，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和你们这些大佬肯定是没法比的。”
    “这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但我们这些小地方也有我们小地方的活法和优势。”
    “至少，在我们当地——像我们这种掌握着小地方政商资源的家族是非常稳的..................”
    “如果郑先生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那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而且，这种现象背后所折射出来的问题也是不容忽视的...............”
    看着周允炽明显变得有些凝重的表情。
    郑远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折射出来的问题其实也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这种问题在以往其实比现在更为普遍和突出。”
    “只不过，朝廷实施了一系列新政，还出台了那么多的新举措。”
    “我们大新的这种地方现象的确有了很大的改观。”
    “但现在，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么些年来，我们这些小地方早就找到了应对办法。”
    “使得我们的这种凭借家族背景和资源掌握各类政商资源的群体也是更加得心应手。”
    “至于折射出来的问题.............”
    “我知道你们想到了什么。”
    郑远智笑道：“无非就是——社会分层的固化。”
    “对于广大普通人而言，向上流动、改变命运的大门被关闭的问题。”
    “其实，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就是时代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
    “别的地方咱们且不论。”
    “就拿我们家老二任知县的那个小城为例吧。”
    “小城人口不足百万，年财政收入也就五六个亿的样子。”
    “说句不客气的话，我集团的一个分公司做的好的话。”
    “一年都能赶上他们一个城的财政收入。”
    “但是，他们的财政支出你们猜是多少？”
    “不低于15亿！”
    “就这么一个小城。”
    “却拥有100多个政治家族。”
    “其中30多个，每家有5个以上副吏级的公职人员。”
    “其余100多个家庭，各有2-4个副吏级人员。”
    “副吏级公职人员在当地属于什么水平呢？”
    “按照咱们大新现行的职务等级。”
    “知县是正知级。”
    “那么，副吏级一般包括哪些人呢？”
    “那就是——各乡镇的副职以及县各局垂直单位的副职。”
    “也包括县监察部门、治安局、判院中层和部分副职。”
    “这些人一般都是处于副吏这个级别。”
    “也就是说——副吏级以上的，那就基本上涵盖了整个小城的统治阶层。”
    “我们这些小地方之所以将这样的家庭称之为政治家族。”
    “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看来，可能有些看不上眼。”
    “但在我们这种小地方我而言，已经够可以的了............”
    “举个例子吧——就我家二儿子现在任知县的那个小城。”
    “前不久刚刚退下来的县丞副手。”
    “什么名字咱就不提了。”
    “他妹妹是当地文娱局的副职。”
    “妹夫是下面一个镇卫生部门的正职主管。”
    “他姑老表是下属乡镇的副职。”
    “大儿子在他们那的缉私局任正职。”
    “大儿媳是当地医院院长。”
    “大女儿是治安系统的监察主任。”
    “大女婿是当地房地产企业的大老板。”
    “二女儿当地高中的校长，二女婿是下面乡镇的一个副职。”
    “小儿子在县府，儿媳是当地首富独生女。”
    “而且，人家这些儿媳和女婿，也都是当地的政商家族。”
    “我们这些小地方的政商家族通过互相联姻掌握着更好的资源渠道。”
    “其实，我们这种模式已经非常接近以前那种世家门阀的模式了。”
    “我们这些小家族的子弟在当地的公职单位的人员占比你们知道有多少吗？”
    郑远智再次提了杯酒，然后继续说道：“再给你们举个例子。”
    “以一个乡镇的财政站为例吧。”
    “这种单位在当地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小单位了。”
    “一个站有十名工作人员。”
    “其中，站长的父亲是县财政部门的中层。”
    “副站长是当地县丞的表亲。”
    “其他八人，家里也都是出生于政治家庭。”
    “你们没有听错——这种比较吃香的小单位，里面全部都是关系户。”
    “这种现象在我们这些小地方不是个例。”
    “而是非常普遍和正常的存在...................”
    “照你这么说——那你们这些地方很多单位不都成了“窝子兵”？”
    “这不就是变相的把公职单位家族私有化吗？”
    周允炽面色凝重道：“这未免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这算什么.............”
    “以前互相写个条子打个招呼。”
    “相互之间你帮我安排几个，我帮你安排几个，那都是心照不宣的事。”
    “一个单位主管一年安排几个人进来那跟玩似的.................”
    “甚至，很多时候。”
    “如果你在当地的职级比较高。”
    “而你家里人恰好也在当时工作。”
    “那根本连招呼都不用打。”
    “工作和提拔自然而然的都会受到照顾。”
    “这都是几千年流传下来的老传统了。”
    “虽然，朝廷也出台了很多改良措施。”
    “试图改变地方上的这种现象。”
    “比如公开招录和选拔等等.............”
    “但还是那句话——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在我们这些小地方，我们这样的家族依旧没有受到本质上的影响。”
    “政商资源依旧掌握在我们这一群体的手中...............”
    “其实，这种在小地方普遍存在的现象也很好理解。”
    郑远智笑了笑：“这就好比葡萄藤一样。”
    “顺着架子会越长越大，越长越多。”
    “同时，阳光和水分也更多。”
    “至于那些没有背景和资源的群体，可能就没有架子或者没有那么多的阳光和水分。”
    “有没有这个架子，成为能否得到阳光水分的关键因素。”
    “我们这些小家族就是通过各种方式和渠道维护和扩大着架子的范围。”
    “除了联姻这种比较常用的方式以外。”
    “还有拜干亲、认同乡认同学等方式。”
    “实在找不到联系的。”
    “还可以通过送礼喝酒来达成同盟。”
    “只要你在架子上，这也资源就不用愁！”
    “假如你没关系没人脉没资源。”
    “恐怕想花钱送礼都送不出去或者送出去也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有人将我们这种生态称之为“县城婆罗门”。”
    “你还别说，这个形容倒还挺贴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