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龙就在马号屋子里擦起了枪。
    这一次去打猎，子弹有保障，但这枪还是需要好好保养一下。
    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还是挺好保养的。李龙重点也是擦枪管和枪机，上油。冬天枪油和夏天的不太一样，用科学的方法讲应该就是粘稠度、凝固温度之类的，李龙也不太懂，只是知道冬天自然是要用冬天的枪油。
    枪擦到一半，敲门声响起，李龙喊了声进来，推门进来的是陶大强和杨永强。
    李龙乐了。
    现在这两个跟哼哈二将一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龙哥。”陶大强进来打了声招呼，就蹲在李龙对面。
    “边上去。”李龙伸手把他拨拉一下，“又忘掉了？擦枪的时候哪能面对面？”
    陶大强嘿嘿憨笑，走到了一边蹲下，帮着李龙递枪布。
    擦枪的空间小，杨永强看着就没往一块凑，他坐在床上问道：
    “龙哥是上午回来的？”
    “嗯。”李龙一边擦一边问，“你们两个闲了？”
    “嗯，闲了。”陶大强点点头，“鱼都卖完了，龙哥，你说现在砸冰窟窿卖鱼有没有的赚？”
    “肯定有的赚啊。队里砸冰窟窿的多不多？”
    “先前不多，今天我看有好些人去了。”杨永强说道，“都是年轻人，赵家兄弟两个，梁家兄弟三个，还有白家父子三个……那小海子里鱼可有得忙了。”
    李龙算了算，从入冬上冻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他说道：
    “如果你们两个想搞的话也能搞，要不下午咱们去看看？”
    “行啊。”杨永强等的就是这话，“其实俺俩还在犹豫着哩。昨天听人说有砸冰窟窿逮到鱼的，也有没逮到的，也不知道这活能不能干，这不听你回来了，就想着过来问一问。”
    “行，呆会儿把枪擦了过去看看。”两个小兄弟既然相信自己，李龙也就希望能够帮一帮他们。
    大冬天的农村资源不多，想要挣点钱不易。但从杨永强的话里能听得出来，村里许多年轻人都想挣钱，都没想着窝在家里。
    也可能是李家挣了钱刺激的，也可能是想过好日子的想法，总之这是好事。
    擦完枪，李龙去找了网兜子，又找了斧头和钢钎，还给李俊峰他们说一下。
    陈兴邦和李安国没打算去，两个人在商量着回程的事情，李俊峰和李俊山就找了东西跟着一起出了门。
    他们先拐到李家，李家还有个网兜子，这玩意儿也要带上。李建国知道他们要到小海子弄鱼，还给他们找了个斧头和撬棍。
    一行人浩浩荡荡说说笑笑去了小海子，一路上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往小海子的路有不少人踩过，已经踏出一条小路来，而且这条小路不是羊肠的那种，挺宽敞，手推车都能过，李龙问了一句：“是不是孟志强他们天天在捞鱼？”
    “没有吧？一上冻的时候他们就砸冰，结果没逮着，后面就再没见去了。”杨永强记得比较清楚，“我们去县里卖鱼的时候，后面都没看到他们。”
    那就是这两天踩出来了，看来村里人来的不少啊。
    到了小海子北堤，看到脚印一下子分散开，像是展开的手指头一样，伸向了小海子里。
    在这里能看到还有些冰窟窿的地方还有人守着，或者在那里继续撬着冰，或者拿着网兜子在冰窟窿里捞着。
    偶尔能听到有人欢呼，也有人遗憾，看来有捞着鱼的也有捞不着鱼的。
    “走，去看看。”李龙笑着说，“看看他们收获咋样。”
    说着就下了堤，直接往最近的方向走去。
    梁家兄弟三个在冰窟窿跟前，他们只有一个网兜子，三个人轮换着来。
    冰窟窿砸的不大，好像还不够网兜子捞的，干脆就把圆形的网兜子挤成长圆形下去抄。
    边上一堆捞上来的碎冰，里面夹杂着几条特别小的小鲫鱼，已经冻硬了。
    “咋样？捞着没有？”李龙问道。
    “唉，有鱼，就是不多。”梁家老大摇摇头。李龙在村子里的地位已经悄然升了起来，梁家老大三十多岁，却也没把李龙当毛没长齐的小伙子。
    “我看看都有啥鱼？”李龙来了一句，旁边的梁老二立刻就把袋子解开给李龙看。
    “哟，这条五道黑不错，怪大哩，明天拿去市场，咋也能卖两块钱。”李龙看着袋子里的确是没多少鱼，最多三四公斤，不过有条五道黑个头不错，一公斤多的样子，他笑着说了一句。
    “嘿嘿。”三兄弟听着挺开心。
    “那你们继续，我们也砸冰窟窿去了。”李龙又说了一句，往里走去。陶大强跟着，杨永强和梁老三打了个招呼，跟着过去了。
    一行五个人，声势有点大，其他冰窟窿跟前的人都看着。
    李龙再没往其他地方去，径直走向了小海子最南端。
    他记得这里有几个深坑，属于后世小海子变成地上水库，淤泥填满水抽快干之后，还能存着鱼苗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坑。
    在这里打冰窟窿，应该是会有收获吧？
    “大哥，李龙就看了咱的。”梁家老三等李龙他们走远后来了一句。
    “别管那么多，来，换着再捞几网，看能不能再捞出个大个的，捞出来了，那明天咱就去卖鱼。”
    一条两块多，如果再有一条这么大的，明天去一趟县里就不亏。
    四块钱一天，那顶工人两三天哩！
    李龙他们到了南边，选定地点后就开始砸冰窟窿。
    “两个，一边一个，和去年我们砸的一样，距离三十米。”李龙分派任务，“大强，你和永强两个在这边。俊峰俊山，你们在这边。我弄点苇子点堆火。”
    李龙这次是充当旁边者，就来看看。如果能搞到鱼最好，后面自己进山里去打猎，大强和永强两个也有个挣钱的来路。
    他就是有点想不通，杨永强没结婚也就罢了。陶大强可是结了婚的，这一天天在外面，他媳妇没意见吗？眼下还算是在蜜月期吧？
    当然也只是个人猜测，李龙也不多想。自己明年就结婚了，到时就能感受到了。
    李龙聚拢过来一大堆毛苇子，然后分开在两个砸冰窟窿的地方，各起一堆火。
    冰层上的雪很厚，那两边四个人砸冰，李龙就在推雪，两个冰窟窿中间清出一条路来。
    毛苇子烧的很旺，很快砸冰窟窿的就感觉背上暖和起来，还有燎毛的感觉。
    两个人配合着干，冰面上很快就砸出浅浅的一层坑出来。李龙在边上看了看，然后就往东走。这里附近他曾经和陶大强两个人掏过水老鼠，现在坑早就被雪埋了，但再往东看，东面的滩上长着不少的红柳，红柳滩上有着不少的兔子印。
    也不知道套上兔子去市场里卖，有没有人收。
    他只是这样想着。又转了一圈，远远看到有老鹰正在天上盘旋，然后猛的往几百米外的雪地里扑了下去，然后再飞起来的时候爪子上抓着什么东西，往东南方飞走了。
    还是这些猛禽比较利害，看到就能抓到。李龙有些羡慕。
    随即他转回到了冰面上，看陶大强和杨永强两个还在砸冰窟窿，李俊峰在休息，李俊山还在撬着，便过去接过李俊山手里的斧头冲冰面砍了起来。
    很快，冰面上的窟窿就越来越深，一会儿清理一层，半个小时后，两个冰窟窿先后被砸了出来。
    这时候冰面冻的没去年那么厚，差不多有三四十厘米左右，砸开后水漫上来一些，还有一些碎冰。
    李俊峰拿网兜把碎冰捞走，然后兴奋的就往下抄。
    李龙是不怎么抱希望的，这冰窟窿才形成，一时半会儿鱼是不太可能聚拢过来了，捞着大鱼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除非刚好有鱼在这里。
    果然，这第一网出来，就只有几条非常小的小鲫鱼在网兜里，被李俊峰甩在了雪地里。
    接下来两网同样如此。
    “这得等会儿，一开始鱼还感觉不到这里有冰窟窿，有空气过来，等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鱼才能感觉到。”
    那边陶大强和杨永强两个人也已经把冰窟窿打开，然后开始在那里掏弄着。
    “等一会儿吧。”李龙说道，“现在冰才打开，鱼还没感觉到呢，一时半会儿没那么鱼——从去年开始这一冬天一夏天，这海子里的鱼打掉不少，不可能像去年那样一下子出这么多鱼了。”
    “也是。”陶大强是最早跟着李龙打鱼的，他是最有发言权的，说道，“这一年，这小海子里的鱼咋也打出来七八吨了吧。那鱼就是再能生，一下子也补不上来吧。”
    “那现在就等着？”李俊峰问道，“有点冷啊。”
    “嫌冷的话，走，咱们去东面滩上看看，看能不能撬个兔子。”李龙开着玩笑，“我看那边兔子印可不少，说不定就能碰到兔子哩！”
    他是开玩笑，其他人倒是当了真，几个人一起就往外面走去。
    东面是个平滩，平时有些地方会有水库渗出来的水，此时早就冻成了冰。三梭草（香附子）长得挺高，此刻已经干了，还有一些是叫节节草的，然后就是一滩一滩的红柳长的挺高。
    雪很厚，一丛红柳和一丛红柳之间就有兔子窜过的路子，有新有旧。
    “小龙叔，你说弄些细铁丝在这里下套子咋样？”
    “行啊。明天过冰窟窿来捞鱼的时候，就可以过来下套子。”李龙说道，“过一晚上就能看情况了。看这印子，野兔可不少！”
    一行五个人在雪地里走了一段，绕了几圈，其实李龙觉得不太可能碰到兔子，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就是走一走把时间给浪费掉，然而，在路过一丛红柳的时候，里面突然窜出一个兔子来，顺着兔子印就往前冲了过去！几个人愣了一下，还是杨永强反应最快，叫了一声就追了过去，后面四个人一下子撒开围了过去。
    他们的叫喊声直接就把还在小海子里弄鱼的那些人给惊住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李这一片地势总体比较平坦，不过兔子并没有一直直线跑，跑上十几米就开始拐弯——其实李龙觉得如果这兔子有长跑实力的话，一直直线跑反倒容易跑掉。
    但它老是拐弯，就把短道加速的优势给浪费掉了，毕竟两边都有人，往哪里拐都能碰到敌人。
    当然，兔子后腿长前腿短，也不适合平地长期跑，来回折返几次后，就在一次跳腾起来准备再次折返的时候，被李俊山一脚踢翻，然后被李俊峰按在了雪地里。
    “小心点儿，”李龙提醒了一句，“这玩意儿可凶，爪子硬哩，现在就摔死吧，不然挠你一下子可不好受！”
    “不怕不怕！”李俊峰还没抓过活野兔子，有些好像，按着看兔子没反应，就拽着兔子的长耳朵把它给提了起来。
    “唉……”李龙叹息一声，又是一个被画书（连环画）给骗了的。这野兔子看着足有四五公斤，算大个头，哪那么容易用耳朵给制服？李龙的叹息刚完，那边李俊峰就哎哟一声惨叫，那兔子直接把身子弓起来爪子狠狠的蹬在了李俊峰的手掌和胳膊上——李龙看出来了，那兔子的角质爪尖足有两三厘米长！李俊峰被这一下子就挠出三个血印子，手一松就把兔子扔在了地上，那兔子落地后翻身就要跑，被李龙一脚踩住，然后拽着一双耳朵提了起来。
    “小龙叔小心……”李俊山见李龙还提耳朵，急忙提醒，李龙却无视了兔子挣扎的动作，把那兔子提起来抡圆了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李龙的劲头有点大，这一下子摔下来，那兔子当场就在冻土面上抽搐起来！李龙还怕这家伙装死，提着耳朵再次拿起来又摔了一次，兔子依然在抽搐，但明显口角鼻子里里冒出血来，也不知道骨头断了多少根。
    “行了，没事了。”李龙扭头看李俊峰，“你这下子可有教训了。”
    “咝——”李俊峰手上的血口子正往下流血，他疼的抽气，“是啊，谁能想到这家伙还这么厉害……”
    李俊山把兔子提了起来晃了晃，说道：
    “差不多死了。”
    “行，呆会儿就弄了吃。”李龙说道，“现在回去吧，看看能不能弄点鱼，到时一起做着吃。”
    “再走走呗？说不定还能弄个兔子哩！”陶大强和杨永强都没挨着兔子，有些不甘心，“这红柳滩里兔子应该不少吧？”
    “行，那就再看看。”李龙觉得时间才过去十几分钟，鱼这一会儿应该是真来不了，不如就再走走。
    他们又往东南走了一会儿，没发现，这边再往东走就到耕地了，就只好往北走，走出两百米还没发现有啥东西。杨永强还有点不甘心，折了一根红柳棒子，碰到一个红柳堆就打几棒子，算打草惊蛇，没想到在快到小海子的时候，一个小红柳棵子里直接把一个兔子给敲了出来！
    几个人嗷嗷叫着追了上去，那兔子往小海子跑，上到堤坝一半的时候被李龙拦住，往回折返的时候摔倒了，然后被杨永强一脚踩住。
    为了不步李俊峰的后辙，杨永强学着李龙，抓起兔子耳朵，不等这家伙反应过来，就把这个灰兔子给摔死了。
    这兔子比先前那个小点儿，三公斤多，也不轻了。
    “行了，走吧，看看有没有鱼！”这一回大家是意气风发，感觉就算没鱼，也值了。
    年轻人嘛，有劲没地方使，这不就发泄出来了嘛。
    提着两个兔子回到冰窟窿那里，水面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冰。
    李龙捅破那层冰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下面有鱼在游动。
    “捞，肯定有鱼！”李龙笑着拿着抄网就上手开始捞，陶大强这时候反应快，急忙跑到另外那个冰窟窿里，发现这边也结冰了，他甚至都没有把冰敲破，直接拿抄网捅破冰就往下使劲划了个半圆，捞了上来。
    “有鱼了！”跟着看的杨永强还提着兔子，这时候看着网子里有鱼在扑腾着，大声叫着，“好大……这是一条鲢子，不错啊！”
    鱼扔上冰面，没一会儿就冻硬了，陶大强第二网也捞了出来。这一网上来的是几条巴掌大小的鲫鱼，还有一条筷子长的沟鱼，被陶大强甩在冰面上还顽强的扑腾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李龙这边第一网也捞出来几条鱼，都是巴掌大小的鲫鱼，看着挺漂亮。第二网捞上来的是两条小鲫鱼，也不知道其他鱼是被惊散了还是李龙捞的不是地方，第三网同样也只有两三条小鲫鱼。第四网才有了转机，上来一条半公斤左右的五道黑。
    然后就被李俊峰把网给抢过去了：
    “小龙叔，我来试试吧——你先休息一下。”
    “你手好了？”李龙笑着问。
    “好了好了，不流血了。”李俊峰回了一句，抄网就往冰下捅去。
    李龙上来，看李俊山在捡鱼，然后又看了看其他地方。
    那几个冰窟窿那里，其他人也在捡鱼——看来，大家都有不少的收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