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蛰得伤处又痒又痛。
    里面还能影响神智的成分。
    先尝到滋味的是霍里，断指在折磨他，他很想挠一挠，或者把伤处在身上蹭蹭，可是绳子太紧了，根本动不了！
    虫族的抗性更高，但也有限。
    药粉顺着破碎的甲壳钻进肉里，鼓起一个个血泡，还在向下腐蚀！
    它们明显开始躁动不安，镰刀状的巨爪蠢蠢欲动。
    想用爪子把那些作祟的肉挖掉，只要能止痒！
    “人类，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虞听泉没有理会。
    翡兰城的武装力量偏弱，根本不足以绞杀三个高阶虫族。假如虫族唤来援兵，这个偏远星球多半会沦陷，被啃得寸草不生！
    前世的艾琳就是因为得出这个结论，才会果断驾驶飞船逃走，去最近的星球求援。
    可是虞听泉没走。
    如她刚才说的，高阶虫族为什么会单独出行，身上怎么有同类相残的伤痕？
    它们很可能是叛逃者！
    身后有虫族的追兵，它们不可能在这里多停留，在翡兰城出一口恶气，然后估计就走了。
    罪人霍里是她的俘虏，也是她靠近虫族的合理借口。
    现在翡兰城民心在她，虫族也被她的药粉削弱。
    是时候反攻了！
    虞听泉站在飞行器上，把操作台的音量推到最大。
    首先宣布帝国战时紧急战略——当权者缺位的情况下，城市的领导权转移给现场爵位最高的人。
    简单来说，从城主逃跑的那一刻起，翡兰城就是她说了算，民心和法律都支持她接管这座城市。
    接下来是具体安排。
    在场所有无军衔能力者，编入临时作战队，服从调配。
    事后她会为他们核算军功。
    天赋能力者通常上的是军校，在校期间经历过至少几十次军事演习，基本意识是有的，一听到军功两个字，直接兴奋了。
    尤其是年轻面孔——军功，能换学分的啊！
    随着她一声令下，人群乱了片刻，随后顺着她的指挥流动起来。
    战斗能力者在前，辅助在后，结成三到十人的小队，各自选择一只虫族，专门攻击它们的薄弱之处！
    携带机甲的能力者单独出列，尤其是拥有机甲强化天赋的武士，负责正面牵制和掩护。
    驻军有他们自己的指挥，正常操作各类器械和战斗舰即可。
    普通人也有任务，他们要去筹备物资，搬运到前线。擅长射击的人也可以进入替补队，也就是临时民兵。
    艾琳惊讶得有点结巴：“你……你怎么敢指挥这么多人？”
    这次接下的担子不是一两百人，而是整个城市啊！
    就算是身居高位的艾琳，也不敢在一场正式战役里站出来当主导者。
    因为她擅长的是后勤和统计，不是军事指挥！
    她不理解，这次的玩家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心态好到离谱了！
    虞听泉目光如电，扫过战场的每个角落，脑海中有数不清的数据在转动。
    这是游青梨的赠予。
    因为她是第一个完美完成游青梨心愿的玩家，对方自愿转移给她的。
    游青梨被限制自由之前，是极为出色的民间商贾。
    这项天赋叫“闪电心算”。
    在日常小事里很少有机会施展。
    越是遇到大场面，越能体现出闪电心算的伟大。
    虞听泉曾经多次组织大型宗门的弟子合作狩猎，翡兰城的人数更庞大，然而事情本质上是一样的。
    只要挑出各种职业的人，让他们在适合自己的位置发挥作用。
    众志成城，即便不能把三只虫族的命留在这里，结果也不会太坏。
    过程中必然有损失和牺牲，但是比起被虫族屠城，这些牺牲是必要的。
    她的想法，艾琳似乎不能理解。
    因为艾琳问她：“为什么不把霍里给它们？”
    虞听泉终于瞥她一眼，关掉扩音器说：
    “看见它们脚下的骨头和碎肉了吗？那是吃剩的尸骸。它们刚解决掉追兵，凶性不散，伤势未愈，是最需要补给的时候，翡兰城就是最好的选择。”
    前世，艾琳带着霍里上飞船，引走了两只记仇的虫族。
    剩下那一只被拖住，凶性大发，毁了几乎整个外城。
    事后统计，死者至少六成是本地平民，两成是驻军，剩下的是旅客和交流团。
    艾琳叫来的援兵抵达时，虫族跑得无影无踪。
    有人依靠内城防御，苟到了最后。幸存者往往是贵族和他们的奴仆。这些人后来还上了新闻，大肆宣扬自己的勇猛和机敏。
    可是，如果他们没有设关卡，翡兰城可以多活至少几十万人。
    那些死去的人，都成了为他们拖延时间的血肉盾牌。
    这些信息都是在艾琳记忆里找到的，可是艾琳自己显然不记得了，或许她骨子里也觉得平民就该为贵族献出生命。
    虞听泉眼中浮起讽刺。
    “相信我，虫族没那么在乎那几颗卵，它们真正需要的是血肉，是能量。一个霍里，不够喂饱三只虫子。”
    就算她把霍里交出去也没用。
    啃完霍里，它们一样会继续进攻城市。
    只有用最激烈的反抗，让它们受伤，害怕，它们才有可能退去！
    虞听泉再度推开扩音器，高呼一声：“杀了它们！为了翡兰城！”
    底下也有人在喊。
    “前方是敌人，身后是父母，不要让家族蒙羞，杀！”
    “到我这里领剧毒药剂！必要时候，身体是我们最后的武器！”
    “冲冲冲，为了学分，都亮出真本事！”
    无数人喊着口号，前赴后继。
    乌青色的虫血喷出一片片血雾，混合着殷红灼热的人血，在大地上涂抹开一张凄艳的画卷。
    虞听泉没能亲自上阵。
    她只有这架飞行器，在空中闪躲腾挪很灵活，能在上方指挥督战，可惜缺乏输出能力。
    除了指挥，她还时不时地从灵植空间拿出各种药物。
    有的抛给自己人，有的撒在虫族身上。
    不管有用没用，反正用了总比不用强。
    艾琳早就后悔了，好几次说不该把机甲送去检修。
    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朝阳取代了月光，不知不觉，一夜过去了！
    天边的朝霞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
    战线往前拉近三个街区，废墟里没有哭声，瘦巴巴的孩子钻出烟囱，带着给家人报仇的决心，他抓起石头奋力抛出。
    在无数人的努力下，三只虫族从刀枪不入到遍体鳞伤。
    人类一方不但还有余力，而且气势越来越强！
    为首的虫族仰头长嘶，掩护同伴退去，接着展开钢铁巨翼不断扇风，击退人群，它则趁机逃了。
    “赢了！”
    “虫族跑了！”
    “我们胜利了！”
    虞听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扶着操作台缓缓坐下。
    站了整整一夜，腿早就僵硬了。
    嗓子已经肿到发不出声音，她取出最后一瓶清咽药，含了一口天河水，休息一阵才返回地面。
    一张张激动到滚烫的面孔迎向她。
    这是在生死线上并肩作战过的情谊。
    这一刻，他们忘了阶层，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其实虞听泉一句也听不清，太吵了。
    她只是含笑望着。
    看着指挥官疲惫的面容，人们想表达敬意，最直接的动作就是把她围住，抛起来，一次又一次抛向漫天霞光。
    艾琳紧跟着虞听泉，因此被众人一次次穿过魂体，有些无奈。
    她飘到高处，既钦佩又羡慕：“你做到了。”
    目光移到飞行器。
    霍里始终被悬在飞行器底下，在高空目击惨烈的人虫之战，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飞行器降落后，军民同乐，一双双大脚从他的尸体上踩踏过去，大概已经被压成烂泥了吧……谁在乎呢。
    虞听泉和艾琳对了个眼神，用嘴型无声地说：“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