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生的印记。”继国缘一平静地说。
祗园小姐脸上顿时浮现出被看穿心思的惊讶与尴尬,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笑着没有接话。
“下午的军事战术理论要一起么?”祗园转开话题。
继国缘一深深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像黑曜石般一亮一亮地,就像是把“请你赶紧答应我”写在了脸上。
“好的。”继国缘一点了点头。
继国缘一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疯狂暗示的布兰奴,轻轻问道,“布兰奴也要一起么?”
在祗园小姐不善的目光中,布兰奴摆了摆手,摇头尬笑。
......
下午。
作为海军将来的门面,如果军官训练营的预备役军官们都是个只会挥拳和破坏军舰的莽夫显然是不行的。
海军里面最缺少的不是战斗员而是能带领平凡的士兵们走向胜利的将军。
于是这门‘军事战术理论’就肩负起重要的使命,被鹤、泽法还有战国一起列为了军官训练营日常必修的课程之一。
至于做这项决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卡普......因为卡普那时正因为提倡他“拳头能解决一切”的理论而被另外三人打得满头是包躲在角落默默啃着仙贝。
海军,或者说是世界政府明显在军官训练营上面投资不少,学员们上课的弧形阶梯教室被打造得宽敞明亮,甚至坐了两个巨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教室中,带着墨镜的紫发老人漫步走在课桌隔出的道路上,正义大氅下是钢筋铁骨般的精壮身躯。
过去的人生塑造出他眼角的皱纹和脸上的沟壑,看起来已经越来越像个老人了,但他却仍旧坚挺,还是那座无数海军心目中的丰碑。
鸦默雀静,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只有沙沙的声音,那是学员们奋笔疾书,笔尖在纸面上高速运动。
这大概是只此一家的上课环境,就算你逛遍海军四海支部也没法再找到。
台上站着海军参谋长、中将‘鹤’女士,台下巡逻的是前大将、现在被戏称为“海军教父”的‘黑腕’泽法,台下坐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年轻人。
除了这里,哪里还有可以聚集这么多年轻精英,并且还让这些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们虚心受教的地方呢?
想必是很难再有的。
但现在海军做到了,为了对抗、镇压此时此刻正在陷入混乱的大海,拯救笼罩在海贼阴影下的人民,这群有志之士汇聚在这里,传承着实现“正义”的秘诀。
也只有鹤还有泽法联合的授课,能让这些经过层层选拔才来到这里的精英中的精英,放下往日内心的骄傲。
此刻这些天才们都温顺有如绵羊,而泽法和鹤手里面甚至没有教鞭,一切完全是出自天才们对于两人的敬仰。
天才学员们正在考试。
试卷上面只有一道题目“假设航行途中船体被损坏,应当如何处理,举出具体例子并作答。”
很寻常的题目,虽然学员中也不乏卡普那样的莽夫,但在泽法还有鹤的熏陶下也不至于对于这些东西一窍不通。
此时泽法很期待看到学员们的作答,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和鹤不停往学员们脑子里补充各种遇到海难的措施,今天的考核他相信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泽法忽然想起什么来。
对了,继国缘一好像还没有上过‘军事战术理论’!该死,怎么把这给忘记了?
此时叫继国缘一到一旁补习也来不及了,鹤就在台上看我,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卡普那家伙又得叫我老糊涂了。泽法想。
他于是在有意无意间往继国缘一那边靠了过去。
而在继国缘一旁边,祗园用笔头抵着下巴发呆,她不是不会写,而是已经写好了。
在她的试卷上,密密麻麻罗列着这些天泽法给她灌输的案例。
这时候百无聊赖的祗园偷偷往左手边看去,在那里,继国缘一拿着笔,手凝在半空。
祗园暗地里噗呲一笑,看来就算是再优秀的男人也有短板啊,这么看来果然她才是最优秀的。
她又想偷窥一下继国缘一的卷子上写着什么,他们间只有一人之隔,如果把脖子伸长点很容易就可以看到。但眼睛余光里,泽法正靠的越来越近。
祗园于是正襟危坐,看着试卷假装继续思考。
她当然可以提前交卷,不过她打算等泽法走远之后看看继国缘一在试卷上写了什么。
泽法装模做样地走到继国缘一身后,看到继国缘一发呆了一样动也不动,暗道不妙的他赶紧往继国缘一的试卷看了看,查看情况。
空白。
泽法在继国缘一的试卷上看到了一片空白。
泽法捂住了脸。
其实这也不能怪继国缘一,出身在战国时代武士家族的他哪里出过海?直到老去他也仍旧在寻找着鬼之始祖无惨的足迹,对于‘船’,他实在是没怎么接触过。
而且,继国缘一哪里考过试?
童年他在家族地位那么卑贱,父亲甚至没有给他请启蒙老师,母亲大人就是他唯一的老师,可在七岁的时候母亲大人就死了。那之后他就离开了家族,再也没什么机会读过书。
虽然不是文盲,可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东西,继国缘一也只能凭借猜测。
现在他就猜测这所谓‘军事战术理论’课是要在这张白纸上写字——周围的同学们都在这样做,尽管继国缘一并不知道他们在写什么。
于是继国缘一第22次看向试卷上唯一的一行文字......
对于这个世界的文字他并不熟悉,在与老约克相遇的时候他意外地能听懂老约克说的话,甚至能与他进行交流,该怎么说那种感觉?就好像这個世界的语言被谁种植进入了继国缘一的脑子里面。
可继国缘一唯独对这个世界的文字有些陌生感,此刻在他的视角里面,这短短一行字他甚至认不全。
要写点什么东西才行,如果到最后都如此空白那样就太失礼了。
继国缘一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动笔了。
在他背后,泽法神情一动。
要写了!他会写什么?泽法如此想到。
在泽法期待的目光中,继国缘一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猜测的答案。
“不管遇到任何情况都要保持冷静。”这是第一句。
泽法认可地点了点头。虽然乍一看这是一句废话,但却无疑隐含着大道理。
看来继国缘一也不是肚子里面一点墨水都没有的家伙嘛,他紧紧盯着继国缘一的手,看这家伙能写出什么花来......继国缘一是完全没有接受过培训的,写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理解,答案不可预料。
“如果船上有船匠,就拜托船匠先生提供帮助。”第二句。
泽法流汗......不过想想还真是,船上有专业人士的话当然要先寻找专业人士的帮助啦!
他设计这道题的时候下意识认为学员们会以为这是一场无人陪伴的单人航行,却忘记海军们从不单独行动。
且泽法在这之前传输的都是单人航行的案例,乃至于一同出航的情况他还未曾讲过,灌输给学员们的暂时还没有“找船匠”这一项。
这也不能怪泽法,毕竟‘军事战术理论’这门课本学期开课不久。
不过泽法现在想想,其他的学员们还真有可能也写上‘找船匠’。
就在泽法沉思默想间,继国缘一写下了第三句话。
“如果实在不行,就游到安全的地方。”
这也是最后一句话,写完继国缘一就放下了笔。
泽法吸了一口气。
......
祗园坐在座位上,看着一个个人从自己身边经过,走向讲台上的鹤姐姐。她没有走,因为继国缘一也留在座位上,与她一人之隔。
她此时挪了挪屁股靠过去,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正在看着窗外发呆的继国缘一。
“嘿!缘一桑,你写的什么给我看看!”祗园促狭一笑。
“惭愧,只是随意写了一些。”继国缘一低垂眼眸。
祗园愣了愣,其实她也只是想挑逗一下继国缘一而已,只是为了看看继国缘一会作何反应。
但现在继国缘一的反应没在祗园的意料内,她本以为继国缘一会不作回应,又或者惭愧笑笑的,现在倒是轮到祗园不知道说什么了。
继国缘一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头默然看向窗外。
祗园于是也顺着继国缘一的视线看向窗外,透过透明的玻璃,远处黑色的大海潮起潮落,在日落下闪烁金色的粼光,倒映在继国缘一的瞳孔里。
“好美。”祗园忽然听到继国缘一的喃喃,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她听。
但她还是做出回应,微笑附和:“是啊,好美。”
……
“泽法,这是谁的卷子?”办公室,鹤皱着眉头拿着一张上面只有三句话的卷子向泽法问道,“怎么不写名字?”
泽法打着哈哈,从鹤手中接过那张卷子,“哦,是那个新人啦。他还没上过课不知道规矩。”
“你怎么都不告诉他?”鹤叹了口气,“别学卡普当糊涂鬼。”
鹤从泽法手上一把拿回卷子,盯着看了一会放了下来。她揉了揉太阳穴,说了句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泽法听的话,
“不过,这答案得倒是蛮实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