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蓝晓星执壶为对面人添水。
两鬓霜白的中年男人欠了欠身。
蓝晓星放下壶,顶着一张年轻得几乎有些稚嫩的脸,语气尊敬:“左先生,您的意思,我已明白了。只是,此事非我一人能够决定,您也知道这其中的为难之处……不过,您说的句句在理,蓝某行事之前,必定再三斟酌,尽量留有余地也就是了。”
左轻裘点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告辞离去。
蓝晓星返回来,依旧坐在那张茶案前。
“刺啦”一声轻响,他面前的墙壁一抖,像块绢布似的裂开,一个老迈佝偻的身影,从中跨步而出。
蓝晓星并没有去看这个刚从墙里钻出的人,他闭上眼,仿佛已经入定。
来人似乎有些燥,在屋内来回踱步,半晌,脚跟立定,道:“刚才,姓左的来干什么?”
蓝晓星闭着眼,道:“他几次三番,不都是劝咱们别动戚红药么?”
甘怜君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他看上那臭丫头了?”
蓝晓星睁开眼,目中闪过一丝嫌恶之色,但一闪即逝:“你以为他是你?”
甘怜君猛地一瞪眼:“你!”
蓝晓星冷笑:“我怎么?”
甘怜君胸膛鼓起,又瘪下去,皮笑肉不笑:“没怎么,只不过我很奇怪,左轻裘这样对你指手画脚,你也能忍?”
蓝晓星叹了口气:“不忍,又能怎么样?他毕竟是‘那一位’的人。”
甘怜君意味深长地道:“他是么?”
蓝晓星反问:“他难道不是?”
甘怜君道:“他是,我们不也是?”
蓝晓星居然道:“不。”
甘怜君一愣。
蓝晓星慢条斯理地道:“他是‘那一位’的人,我们只是那一位的狗。”
甘怜君蹦了起来——说来有趣,像他这样的一个驼子,居然能跳得那么高,一落地,“嗵”的一声响,人比方才还矮了半尺。
“你愿意做狗,自己去做,别拽着老子!”
蓝晓星看着他脚下踩出的两个大洞,丝毫不以为意,接着道:“你发怒,又有什么用?谁叫咱们有把柄给他牵着。”忽而轻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人和狗的区别在哪?”
甘怜君沉默一会儿,吭哧吭哧地道:“狗只有听话的份儿。”
蓝晓星笑了起来,开心极了,“不错,不错。”
甘怜君冷笑一声:“可咱俩要听谁的话?这次的事情,咱们完全是奉命行事,姓左的却要保那个女天师,这不是明晃晃违逆了‘那个人’的意思?”
蓝晓星又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难为——顺着左轻裘,那人知道了,必然发怒,咱们是少不了麻烦,但好处是,也许能趁机把这个姓左的除掉——”
他声音低得像是喃喃自语:“可我觉得,还是应该按照原来的计划行动呢……”
甘怜君那两道铁色的眉,几乎就要在眉心相撞,“我来知会你一声,方才有人擅闯一处寺庙,被吃进去了。”
蓝晓星皱了皱眉:“什么人?”
甘怜君道:“现在还不清楚,等着看明天哪家的人闹失踪。”
他嗤笑一声,有些不解:“这些个‘饲料’也真够心急的……你动作实在太慢,要我说,这艘船全在你控制之下,一次便叫它多吃百十个,又能怎样?”
蓝晓星冷冷地道:“能怎样?现在吃的都是野客,没根基的,丢了也不要紧,可大门户的弟子,一定不能碰,至少,要留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