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晓白横飞数丈,拦腰撞在一块大石的截面上,身子一弹,重重摔在地上。
有那么一瞬间,赖晴空还以为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并没有。
——很快,他就滚身而起,刚一站直,“哇”地喷出一口血。
猩红色打湿了他的衣衫前襟。
他大口吐血,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那只凛凛威风的妖狐,勾勾嘴角,道:“呦,竟然没死,白——”
狐妖瞳孔骤缩,忽然仰颈发出一声尖啸!
这声音尖如婴啼,却要响亮千百倍,几人耳膜霎时一阵刺痛,赖晴空忙抬手捂住。
在狐妖尖啸的时候,她注意到蓝晓白似乎说了什么,但见他嘴唇翕动,却一字也听不到,等手放下来时,耳内依旧嗡声不绝,堵了一层水帘似的,听不清外界动静,估摸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
在她迷茫不知所措时,背对她的狐狸开口,对蓝晓白道:“我既然没有死成,就该轮到你了。”
现在,谁都听不清它的声音,但这不要紧,它会用行动传达自己的意思。
白十九长这么大,从没有哪一时,哪一刻,这样暴虐的迫切的期待万分的想要将一个人活活撕碎。
他本来万分不愿在赖晴空面前展示自己这一面的,可是,他没得选,没有别的路留给他走。
谁也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妖兽。
一开始,赖晴空还在为狐狸担心——虽然蓝晓白看来伤势不轻,他的那些死蛊也都完了蛋,可是,他就像是一条上古存活下来的巨大可怖的千足虫,虽然一部分足趾有损,但剩余腿脚的数目,还是很惊人,壳子更硬得如同百炼精钢,死而不僵。
赖晴空心知,别看这疯子现在形貌狼藉,只要给他稍缓过一口气,就又会回复到那杀神临凡的样子。
耳膜里不停传来“嗵”、“嗵”的闷响,视线中,那一人一妖、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闪电般攻防追逐,碎石飞溅,罡风四起。
她看得心都紧揪成一团。
她虽然是药师的身份,也不常出十方谷,可是,常年研习各类妖兽相关知识,在十方谷内,也常提供多种妖物,用以药师弟子们“观摩”、“研究”之便。
要论对妖兽的了解,她决不会比任何一个同龄的天师少。
可是,她却看不懂这只狐妖的路数。
洞窟里飙起一道道刀一样的飓风——这其实是很奇怪的现象,因为这里虽然不缺空气,但平时连一丝微风都难寻,否则,早有人顺着风向去找出口了。
——这妖狐就是暴风眼,蓝晓白几次三番,想要突破它的攻势,趁机掠至赖晴空身边——他知道赖晴空是白十九的软肋,可是,每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
这只狐狸的皮毛已不太茂密,血块子凝结一绺绺,令它身上看来一斑白、一斑红的,在剧烈的搏击跃动中,先前皮肉翻起的伤口,也不时迸溅出一些血液,撒落在岩地上。
它先前受的伤实在太重,虽然在生死关头,他勘破了一些过去迷惘不清的修炼关隘,可究竟能产生多少助益,能增加几分胜算,他也没有把握。
它全力与蓝晓白撕拼,有几个瞬间,已占上风,可那疯子每每见势不妙,便作势袭向赖晴空,白十九就不得不改变攻势,为此,数次险些给他击中要害。
赖晴空已经退到一处洞口的边缘,她可以转身就跑,而且,也有理由跑——她留在这里,似乎已是一个累赘。
可是……
她看着狐妖,目光逐渐变得迷惑,不解:它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拼命的保护我?
生平头一次,在面对一场人和妖的对战中,她衷心希望妖能获胜。
至少,至少这狐妖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这想法是多么可笑,又多么理所当然。
赖晴空使劲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病?
也许这段时间的经历,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吧?梦里竟有一只大狐狸,愿意用自己的毛给她生火、烤东西吃。
这狐狸还冒着生命危险,在保护她。
它分明可以直接跑走的,没必要留下来跟这疯子对抗,它这样,究竟图什么呢?
洞窟里的飓风越来越烈,赖晴空几乎睁不开眼,站立不稳,一步步往墙角退去,身旁噼啪作响,都是给风刮起的小石子。
忽然脸颊微微刺痛,她抬手一模,竟是个还没死透的蛊虫,不过也气息奄奄了,赖晴空眯眼扫视周遭,发现那些虫尸给风吹得到处乱飞,可是,她左手边的这面墙下,只有碎石,却没多少虫子的尸体。
她一撒手,指间的小虫嗖一下飘向石壁,而后消隐无踪。
白十九陷入苦战,他虽决意要弄死这王八蛋,可王八蛋的求生欲也是极强,而且,因为失去死蛊的缘故,蓝晓白的行动比以往谨慎得多,不再那样疯狂的以命相搏,暴露的要害,自然也就少了很多。
不过,妖狐疯狂的攻势到底迫得蓝晓白步步后退,越来越捉襟见肘。
他身上已经多处挂彩,突然一蹲身,险险躲过巨爪,头顶一痛,又添一道伤口,连头皮都险些给刨去,终于扛不住,游目一扫,锁定蓝晓星的位置——距离赖晴空很远。
他猛一下做出佯攻向赖晴空的样子,趁着狐狸回护之时,身子倒射至蓝晓星跟前,俯身将人一挟,回头笑道:“这次不赔你玩了,下次——”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跃入最近的洞口。
忽然腰间一凉。
接着,又是数下猛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