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妙来和李为先裹的严实,但一干下人丫鬟冻的够呛。
“少爷,外头风雪大,你先去车里等着吧。”
钱妙来侧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己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便说,“银杏姐姐,你先回去吧,跟我娘说留一些鲜肉,再备好炭火点心,我等会儿就回家。”
银杏笑道:“如今才辰时,哪有这么早吃炙肉的。少爷和几位少爷先进府吃碗暖粥,再顽一会儿,炭火也就摆起来了。”
钱妙来不急,什么时候吃都行,他问李为先,“你什么时辰去南阳府?”
李为先抬起头,闷的眼睛都是红的,一张嘴先抽两口冷气,“明早才去。”
钱妙来纳闷,“你不是要回南阳府过小年吗?来的急吗?”
“来的急。去年衙门修整了官道,路要好走,两三日便到了。”
钱妙来久居花溪县,自然更向往繁华热闹的南阳府,他一点都不理解,“你怎么一个人来这边念书啊!花溪县有什么好的,还没南阳府一个西城大呢。”
“我父亲说南阳府的私塾先生不如庄夫子,所以送我来这边求学。”
钱妙来瞪大眼睛,“庄先生有那么厉害?名声都传到南阳府了?”
李为先入学时也只是个小娃,屁都不懂,只偶尔从大人嘴里听过一两句,“我父亲说庄夫子的学问很深,善教育人。”
“我怎么不知道啊。”钱妙来脑袋空空,他在花溪县住了九年,也没听说过庄先生有多大的本事。
“我也不知道。”蓉宝带着风帽凑过来,只能看看一张小圆脸,“庄先生居然藏的这么深。”
钱妙来见她来了,顿时不再念叨庄先生,连连抱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快冻死了。”
“我都好久没见到我娘了,当然得跟她说两句话。”蓉宝晃了晃头上的红缎凤穿牡丹风帽,得意道:“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还是其次,主要是暖和。
钱妙来披着氅衣,冻的哆嗦,他打了个喷嚏,也不觉得风帽难看了,羡慕道:“我也有,我回家就戴。”
他身后的下人快人快语,“少爷,你不是觉得风帽是女人戴的东西吗?”
钱妙来看着嘉宝,干巴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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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府离衙门不远,蓉宝从车里往外看的时候,还看到了几个熟人在铲雪,她大声喊,“堂伯。”
赵大和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刚抬头,就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最近衙门的伙食好,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钱妙来也挤过去,想看看蓉宝的堂伯长什么样。
但马车走的快,一会儿功夫就路过了几人。赵大和瞅了一大圈,也没看到人,他站在原地思考半天,最后忧心道:“完了,被冻傻了。”
大雪天,老百姓都窝在家里不出门,街上煞是安静。
看似跟往年没两样,但蓉宝又觉得不同,她掀开车帘看了许久,才知道哪里不一样。街上太干净了,去年街上全是雪,行人踩一遍,车马压一遍,沾了黄泥就和成各种颜色。但今年街道上的雪都被扫到一侧,路中间干干净净的,车马好走多了。
钱妙来才不会闲着没事注意到这上面去。倒是车夫接了几句话,说是衙门的人扫的。
蓉宝感慨,“徐县令就是勤快。”
钱妙来纳闷,“这跟勤快有什么关系。”
“只有勤快的人才会出门扫雪啊!我大伯二伯勤快,不用人说,就把院子屋檐上的雪扫的干干净净。我爹就懒,每年都要我爷爷催,才愿意出门。”
道理是对的,但逻辑不对,李为先道:“又不是县令扫的雪,他勤快什么?”
“扫雪不是衙门的职责,徐县令要是懒,就不会吩咐人出门扫雪了,吃力不讨好的事,还容易遭人埋怨。”
李为先若有所思。
“衙门不都是县令说的算吗?动动嘴巴的事,也没多难吧。”
三人齐齐扭头看向钱妙来。
半晌,蓉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适合当官。”
钱妙来先是弱声弱气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理直气壮道:“我本来就不能当官。你们又不说清楚,我当然不知道。”
这样的脑子,蓉宝叹气道:“想不通也挺好的,这样就不会做坏事了。”
被蒙在鼓里的钱妙来笑不出来,“你是不是在骂我?”
蓉宝一脸无辜,“我没骂你啊!夸你呢,夸你是个好人。”
她扭头看向嘉宝,明知故问道:“我有骂他吗?”
嘉宝摇头,“没有。”
李为先不等她问,也说没有
尽管有两个证人,钱妙来还是不信,他一口咬定蓉宝在骂他。
蓉宝心虚气短,声音低了下来,“我没有。”
钱妙来越发笃定,“你有。”
车子停了下来,嘉宝淡定道:“别吵了,去喊元锦。”
蓉宝三个都是头一回来元家,但钱妙来是个熟客,他就算什么话都不说,往门口一站。
门子就满脸堆笑,“哎呦,钱少爷来了。”
钱妙来问,“元锦呢?都许久没见到他了。”
“七少爷这段时日病了,向学堂告了假。要我帮您进去说一声吗?”
元锦病了,钱妙来毫不知情,别说是他,就是庄先生都不知道。
毕竟元家是商户,他们家的孩子去念书,也是奔着学两个字去的。家里有事,跟先生说一声就行,一般不会被为难。
“等会儿啊!”钱妙来没让门子通传,先跑去和蓉宝几人在车上嘀咕了好半天,大家伙商量现在要不要去看看元锦。
蓉宝想了想,说道:“去探望生病的人,要提着东西上门,这是礼数。”
钱妙来不太懂,不过蓉宝说要送东西,那就送呗,又不是送不起,“送什么东西?”
“我们村里一般都是送鸡蛋和糖。”
“那就买鸡蛋和糖。”
车夫听了老半天,觉得这东西提过去也太丢脸了,其他三人没事,毕竟不熟,但钱家怎么说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上门送几个鸡蛋,传出去还怎么做人啊。
他吭吭哧哧大半天,才小声说,“少爷,你们还是孩子,可以不讲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