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斯文与李恪出了城门时,灾民已经被左武卫大军驱逐出十里开外,在一条溪边扎营。
只不过是灾民在大营内,左武卫在营外。
李斯文一行人赶到大营时,营门口正热闹非凡。
但再热闹这里也不可能是集市,而是数千灾民从内聚集在大营门口,群情激昂,沸反盈天。
一名身穿明光铠的将军,身后上千披甲武卒,已经组成了阵列,封堵住了大营门口。
与叫骂,哭喊声各异的灾民截然相反的是,立于营门的武卒战阵鸦雀无声,只有手中的横刀幽幽的泛着寒光。
在灾民和军队中间,一位身穿绯红官袍官员带着十几名绿袍、青袍官吏,拦住了躁动的灾民,声嘶力竭的宣讲什么。
李斯文凝神看了过去,扭头看向李恪:“那位将军是谁?”
“宿国公长子,左武卫中郎将程处默。”
李斯文点点头,目光幽幽,一句话都不说了。
李恪却不依不饶:“李斯文,本王与你是有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这么害我!”
李斯文对他的责问毫不在乎,笑嘻嘻道:“殿下如果非要这样想,那咱们连朋友都没的做!”
李恪冷冷的看着他,心中不断腹议,本王怎么敢交你这个朋友?
要不是你这么缺德,本王还在长安城内锦衣玉食,而不是站在这里冒着感染疫病的危险,拦截暴动的灾民。
联想至此,李恪语气愈发悲愤,喝道:“你一心求死,为何要拉上本王!”
李斯文指了指远处的程处默:“他是程伯父的长子,将来的宿国公。”
“某是开国蓝田县侯,我们两个的身份就算比不上蜀王殿下,也能称得上是大唐顶级权贵。”
“难道我们就该在这里受苦?而不能效仿蜀王在长安城中歌舞升平?”
“当是如此,身为蓝田侯的你躲在府中寻欢作乐就行了,为何要逞能!知不知道现在出城就等于是自寻死路。”
李斯文淡淡一笑:“殿下还是太低估这次瘟疫了,真以为留在城中就安全?”
李恪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骇然道:“你的意思是说,疫病会蔓延到长安城中!”
李斯文沉重点头:“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所以陛下才会下旨,令左武卫将灾民聚集在一处,就是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事到万不得已......屠营!”
李恪深吸一口凉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分析道:
“既然疫病爆发的事实已经是不可遏制,那么本王想要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解药,对!解药,侯爷........”
李斯文赞叹一声,点头肯定了李恪的想法。
李恪贵为亲王但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这份敏捷的心思,能快速恢复心态保持镇定的能力,即便在成年人中都是极为罕见。
出类拔萃,不愧是被长孙阴人忌惮,结局却让众人惋惜的李恪!
李恪不敢置信的追问:“侯爷真的有办法?”
李斯文指了指围堵在大营门口的灾民:“现在已经不单是疫病的事儿,而是民乱。”
李恪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大灾大疫虽然可怕却有迹可循,但最可怕的却莫过于人心。
灾民如今被数万大军包围,已经心生恐惧,而大营之中又爆发了疫病,只要被人稍加挑拨就是一场暴乱。
但在左武卫强力镇压下,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数量再多也,只是被屠杀的对象。
只是......他们真的有胆子作乱吗?
李斯文幽幽道:“如果人家就是想挑起灾民暴乱,逼迫程处默下令射杀呢,他们的最终的目不过是想让陛下背上屠杀数万灾民的恶名.........”
李恪被李斯文的话吓了一哆嗦,骇然道:“究竟是谁这么歹毒!”
“某只只来这里负责治病的,追查真凶那是殿下的事儿!”
李斯文和李恪下马,并肩向大营走去。
程处默得到军卒的禀报后,挥手让列阵于营门的左武卫将士让出一条通道。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今年潼关水灾,这是天灾谁也没有办法,大灾之后有大疫,这是古之明训。”
“但也不要不安,既然发生了疫情,就要听从官府的安排,要相信朝廷相信陛下。”
“现在诸位因为疫情想要离开,但是诸位想过没有,留在这里还有官府给大家分发粮食,免费给大家看病,一旦逃离难免成为饿殍.....”
人群安静了片刻,接着人群中不知从哪里传出一道冷冷的声音。
“大营中有人患了疫病,逃离这里或许能活命,留下肯定活不了。”
这句话突兀的冒出来,其周围数千黑压压的人群,任谁也不分辨不出这个声音来自于那个方位。
但此话一出,原本安静下来的一众百姓纷纷点头赞同。
“没错,留在这里大家都要染上可怕的疫病。”
“朝中为何派出大军将咱们看管起来,就是因为疫病无药可医,这是要将咱们活活困死在这里!与其留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奋力一搏,给没染病的家小杀出一条活路。”
绯红官袍的官员脸色越发苦涩。
看着群情激奋的灾民,他伸开双臂试图阻拦百姓前行,厉声疾呼:“诸位乡亲,朝廷已经派来了御医,他们冒着感染疫病的危险,带着药材进入大营,不就是为了救我们的命吗?”
听到绯红官员声嘶力竭的哭嚎,即使再怨气冲冲的人也渐渐平复了焦躁的心情,黑压一片的人群终于平静了下来。
原本紧张的氛围为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