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焦急且漫长,一盏茶后,替颜沐清擦拭身体的兰霜惊呼道:“小姐的身子似乎没刚刚那般热!”
女医忙上前诊脉,“脉象确实平稳许多,应是在退热了。”
待药煎好端来,颜沐清被灌下小半碗,没再如之前般吐出来,方老太医赶到时,她的高热已退去了大半。
方老太医细细诊了脉,给出的结论与其他大夫一致,“忧思过度导致风寒侵体,危险暂时度过,天亮前再灌一副药下去,如若不再反复发热,便无性命之忧。”
苏氏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悬了起来,“老大人可有抑制发热的法子?好不容易退热,断不能再反复了呀!”
方老太医摇头,“颜大小姐的病心大于身,体内郁气、邪气都需慢慢恢复将养,挡不得也急不得。如若再发热,还如刚刚施针便可压制热度,切记日后小心将养,务再受风受凉。”
送走方老太医,天色已大亮。
苏氏满脸疲惫的打发众人,“清姐儿已无性命之忧,大家都回去吧!大过年的莫要沾染了病气。”
说罢叫住正要往外走的颜沐筠,“筠姐儿等等,你可愿留下陪陪你大姐姐?”
颜沐筠点头应下,“我愿意。”
不用问也知道,苏氏留下她是为给长姐治病,她很是乐意效劳。
除了医者仁心外,当然也有自己的思量。
嫡母对府中姑娘的婚事有绝对的话语权,钱氏不管事指望不上,颜府能指望的只有苏氏,若她能卖苏氏一个好,在将来的婚事上也能寻得几分便利。
金玉苑,颜沐禧回来后又窝回了被窝里,闭眼想补眠,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颜苏两家的婚事、苏华昌重伤、颜沐清的病重,桩桩件件的事在脑中盘旋。
连有苏家撑腰的颜沐清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婚事,她真的能如愿嫁回钱家吗?
要不还是躺平别折腾了,省得劳了民伤了财,最后依旧是一场空。
冬玉端着铜盆进门,“小姐起身吧!今儿有客人上门,刘妈妈都叫人来催好几回了!”
颜沐禧将手臂伸出被窝,觉得凉又缩了回去,“什么客人还要我亲自招待?阿娘没说是哪家的吗?”
冬玉将铜盆放到盆架上,拉起幔帐从后头推着她起身,“没说哪家客人,不过刘妈妈特意交代了,小姐务必要过去见客,还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颜沐禧挣扎着往被子里缩,“不去,告诉阿娘,就说我也病了,见不得人。”
每日都要上演一回赖床大战,冬玉早习惯了,她想强行收走被子,可看到自家小姐那张让人垂涎欲滴的脸,又不忍心动手了。
都说三小姐长得美,可她觉得自家小姐比三小姐还美,眼角眉梢动动,便能将人的魂都勾没了。
不忍动粗,只能掐腰威胁,“小姐当真要耍赖?”
见颜沐禧躺尸般无动于衷,又道:“罢了,小姐想睡便再睡会儿吧!大不了婢子被刘妈妈骂一通,就当醒神喽!”
小妮子还学会使软刀子了,偏颜沐禧就吃这一套。
她慢悠悠从床榻上爬起来伸懒腰,“哎呀,我可不舍得我们家小冬玉被骂,过来伺候我穿衣服吧!啧、本小姐倒是要瞧瞧,哪家的贵客还要本小姐亲自接待。”
梳洗一通又慢悠悠吃了早饭,颜沐禧才带着银夏不慌不忙的晃进了蔓薇苑。
见自家女儿又是这副花蝴蝶装扮,钱漫漫焦急道:“刘妈妈,赶紧带禧姐儿去偏厅重新梳洗,红的绿的这穿的像个什么样子嘛!”
“云太太进内院了!”婆子进来禀告。
钱漫漫的眼皮跳了跳,忙抽出帕子,想将颜沐禧面上的脂粉拭去些许,可越擦越花。
“你这死妮子,这是涂了多少脂粉膏子?咱家又不是涂不起,至于一日用下一月的量么!”
眼看来不及,干脆不擦了,抬手将女儿的满头珠翠卸去大半。
颜沐禧也不反抗,任由她折腾自己。
花脸配珠翠,又俗又贵!没了珠翠,那就只剩下俗了,折腾也是白折腾。
不消片刻,刘妈妈引着一名妇人和一名年轻姑娘进门。
钱漫漫热情迎上去,“云家嫂子总算过来了,可叫我好等!”
妇人大概四十左右的年纪,穿着半旧的细棉布衣衫,发髻上只插了一支银簪子,皮肤暗黄粗糙,模样与府里的粗使婆子一般无二。
相互见过礼后,钱漫漫看向一旁的姑娘,“这位是?”
妇人淡声答话,“小女娟姐儿,娟姐儿还不快跟漫夫人见礼!”
被称作娟姐儿的姑娘穿的也是半旧的衣衫,身形纤弱面容秀美,她对着钱漫漫福身行了个标准福礼,“云娟见过漫夫人。”
钱漫漫赶忙将人扶起,“夫君把云鹤当做亲子侄看待,云鹤的家人便是夫君的家人,云姑娘无需多礼。”
云娟面色微红,“谢夫人抬爱!家兄多受颜大人照拂才有了今日造化,云娟不敢厚颜自居颜家人。”
“儿子年少有为,女儿又这般懂事知礼,云家嫂子可真真会教养孩子呀!”
钱漫漫客套过后,不忘将话题引到颜沐禧身上,“不像我,大半生只得了一个女儿,平日里那是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被娇惯的不成模样……禧姐儿,还不快过来跟云太太见礼。”
颜沐禧上前草草的行了个礼,“沐禧见过云太太。”
“使不得,二小姐身份贵重,怎能跟我这个农户出身的老婆子行礼?”妇人嘴上说的谦卑,眼里却没半分恭敬,甚至都没伸手去扶颜沐禧。
钱漫漫只当她是拘谨,谈笑着请人入了座。
“……禧姐儿千娇百宠的长大,虽有些小性子,但性子纯良。我这当娘的千百个不放心,就怕她嫁人后受了委屈,不图她大富大贵,就想为她寻个能迁就她性子的良善人家……”
妇人淡淡道:“漫夫人也莫要太忧心,二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可人,定能寻个宠她的好人家。”
钱漫漫闻言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托云家嫂子的福,希望我们家禧姐儿能快快觅得良缘。”
谈话进行到现在,颜沐禧大致确定了,今日是相看局。
她之前从没见过眼前的云家人,也未听说过,完全不知对方的根底。
钱漫漫不是个能藏事的人,今日为她相看应该是临时起意,只是不知此事是钱漫漫自己的主意,还是父亲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