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胡话呢?我为何要休你?”荣王伸手,帮荣王妃理了理鬓边已全然花白的发。
荣王妃收起面上的笑意,眼神悠悠看向窗外,“因为我们的结合、从一开始便是场骗局。身在骗局中久了,骗子都快忘了自己是骗子,可事实就是事实,我骗了你,当初接近你、与你生子,全是有预谋的骗局。”
荣王妃一番话说完,久久没等到老荣王的回应,她以为对方太过震惊才说不出话来,转眸竟瞧见荣王依旧是刚刚的淡定模样,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眼眸对上,荣王安抚笑笑,“累了便歇会儿,少说些话消耗精力。”
荣王妃摇头,“不,有些话若不说,我怕再没机会说出来了。”顿了下,她似鼓了鼓勇气般,又道:“我骗了王爷,当初王爷会对我动心,是因情蛊所致,并不是真心心仪于我。”
说完,她没再挪开眼神,静静瞧着荣王,等着他发怒,质问,问明白一切缘由后满足她的要求,将她从皇家族谱中划出去,还她自由。
相处二十多载,她自认很了解枕边人的品性,荣王驰骋疆场多年,其实内里最是心软良善,哪怕得知她骗了他,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愤怒之后也会大度不与她计较的。
可荣王的反应并不在她的意料中,对方很平静,沉默了许久后,才说了句,“我都知道。”
都知道?知道什么?荣王妃愕然睁大双眼,怔怔的喊,“王爷!”她以为他年岁太大,被气糊涂了。
“唉~”荣王轻叹一声,道出埋在心底之事,“与你初见那会儿,我早已过了血气方刚会轻易动心的年岁,当时情欲上头,没有察觉出其中蹊跷。时日久了冷静下来,又岂会不心生怀疑?且我在南疆待过十多载,对情蛊并不是全无所知。所以,我一早便知道。你对我用了蛊。”
荣王妃的嘴唇蠕动着,许久才发出声音,“王爷既知道、我算计你,为何还要留着我的性命,甘心与我做恩爱夫妻?”
荣王握住她干枯的手,轻轻拍了拍,“因为我们有了共同的孩儿,不论你接近我是何目的,有了孩子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泰儿他投胎到荣王府成为我的儿子,已经够苦了,我不能再让他失去母妃的疼爱。且你本分伴在我身边二十多载,再大的算计也该抵消了。”
荣王妃再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落,原来王爷真的知道,他都知道。
他早知道了她的龌龊算计,却还愿意替她背负所有罪责,让她安稳过活完了一辈子。
可临了,她还是得再算计他一回,完成她最后的使命,她没力气擦眼泪了,只能就这般哭着恳求。
“王爷休了我,泰儿便能了无牵挂、去做他想做的事。生了他,却护不住他,是我们为人父母的失责,我走后,决计不能成为他的负累……求王爷成全,休了我吧!”
“你可想好了,若离了王府,你便再不是本王的王妃,也不再是泰儿和禧禧的母妃。”荣王的神色依旧平静,只声音多了几分颤抖。
二十多载的陪伴,岂是说割舍便能割舍下的,且如今的他根本分不清楚,对眼前女子的情意是否为蛊虫牵制。
无数个煎熬的难眠夜,她像一抹柔柔烛光暖着他的身心,有了她的陪伴,囚犯般日子才不至于太难熬。
演戏演不了一辈子,除却最初的算计,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妻子。
一番谈话过后,荣王妃又昏睡了过去,下次清醒最早要等明日。
回院子的路上,颜沐禧又恢复了刚成婚时的模样,跟在虞晚泰的身后,绝不逾越半分。
虞晚泰几次想与她说话,也被她不咸不淡的怼了回去。
进了屋,虞晚泰直接挥退下人,强行拉着颜沐禧在他腿上坐下,小心翼翼的问,“生气了?”
“没有,妾身怎敢生世子爷您的气。”颜沐禧的面上带着笑,眸中却没有半分温度。
虞晚泰将他搂紧些,“还说没生气,这一口一个妾身、世子爷的,听得我心颤。”
颜沐禧不为所动,面上依旧挂着假到瘆人的笑,“那世子爷是想妾身生气,还是不想我生气?”
“当然不想你生气了?我又不傻,怎会想你生气嘛!”
“那妾身只能与世子爷生份些,免得一不当心惹得世子动怒。”
虞晚泰做势想了想,“要不,你还是生气吧, 我坐这儿给你撒气。你想怎么气便怎么气,我都依着。”
“好,既然世子爷发了话,妾身便不用顾忌了。”颜沐禧挣脱开束缚,从虞晚泰身上起来,指向门的方向,“请滚远些,我不想看见你。”
“禧禧~”虞晚泰皱着一张俊脸装可怜。
颜沐禧没看他,“你不走,我走。”说罢大步朝外走去。
虞晚泰快走两步拉住她,她用力甩开,“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昨夜心烦,我只是去铃音那儿听了会儿曲儿,你非要这般闹腾吗?”虞晚泰的语气里已带上了明显的不耐。
颜沐禧扬起下巴,神情语气愤然,“世子爷觉得妾身小气也好,善妒也罢,我就是这么个人,不想改也不愿改。世子爷若不想妾身戴着面具敷衍你,妾身便只能以这般妒妇嘴脸相待。”
虞晚泰上前欲拉她,她后退将手藏到身后,“我说了,不要碰我,碰过其她女人的手,我嫌脏。”
虞晚泰伸过来的手顿在原处,小片刻后才放下,“为这么点事,气坏了身体不值当,你若实在不愿看我,我走便是,等你气消了,我再过来。”说完等了会儿,看颜沐禧还是没搭理他的意思,才悻悻出了屋子。
见虞晚泰出去,银夏几人脚步匆匆跑进屋,冬玉冲在最前头,“小姐~想哭便哭出来,婢子的肩膀厚,足够给您靠。”
颜沐禧心下叹息,抬头安慰冬玉,“不至于,为了个男人,不值当你家小姐我掉泪珠子。”
被她反向安慰,冬玉更心疼她了,愤愤道:“对,狗男人没一个能靠得住,他们爱稀罕谁稀罕谁,咱们不往心里头去。”
金春和秋珠也开口劝,只银夏沉默着没吱声。
她直觉自家世子妃不是真与世子置气,世子妃如若真的伤心,根本不会与世子说那些有的没的废话,而是虚与委蛇,或是更干脆的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