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沐禧将斟满酒的酒盅推过去,端起另一盅酒,仰头一饮而尽。
虞晚泰轻声劝,“先吃些菜,空腹喝酒易醉。”
颜沐禧猛地一拍桌子,脆声喝道:“少废话,喝!说好的好聚好散,堂堂荣王府世子爷,不能单欺负我一人喝酒。”
只一盅,她便好似醉了,眼尾殷红,眼神迷离,水眸里漾着水雾,比那山间的妖精还祸人。
迎上漫着水汽的眸子,虞晚泰心痛到仿若失了魂,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我喝了,没欺负你。”
看着他将酒饮下,颜永禧眸中聚起水雾,“是、世子爷没欺负我,从没欺负过我。”她喃喃着,水雾越聚越多,化作泪珠儿从眼帘簌簌滚落。
抬手胡乱擦了把眼泪,吸吸鼻子将菜肴推至虞晚泰跟前,“吃、我为你过生辰特意做的菜肴,世子爷必须吃光。”
“好,我吃,都吃光。”虞晚泰压下心头的酸涩,赶忙拿起筷子夹菜,生怕自己夹菜慢了,小妮子的眼泪珠子掉的更多。
颜沐禧也拿起筷子,小口吃起面前冒着热气的汤面,她极力隐忍,却还是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往碗里掉,面好似越来越咸,咸到难以下咽。
虞晚泰看的不忍,翁声询问,“你哭甚?”
颜沐禧豁然抬起头,“我想哭便哭,要你管!吃你的便是。”
虞晚泰心下叹息一声,端起酒壶,将空了的酒盅倒满酒。
颜沐禧不等虞晚泰让酒,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喝完后‘咚’的一声将酒盅放到桌上,“再斟满。”
酒壶里装的是西域葡萄酒,不易醉人,少酌几杯还有助睡眠。
虞晚泰也就顺着她,两人一盅接一盅的喝,直到酒壶见了底。
“倒酒,再斟满,我还要喝……”颜沐禧的眼脸殷红,舌头打结身子微晃,俨然已是醉的不轻。
虞晚泰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她不满挣扎,“放我下来,我还要喝酒,我还没喝够呢……”
直至被放到内室的床榻上,她才安分些,双臂却紧抱着虞晚泰的脖颈不撒手。
虞晚泰躬着身体,起开也不是,落下更不成。
“……你不许走,陪我喝,不许走,你留下陪我……”颜沐禧的语气越来越软,从一开始的霸道挽留变成了含泪哭求。
既决定要放手,虞晚泰不想再与她过度亲近,可顶着她泪盈盈的眸子,半个字的拒绝之言都说不出口。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虞晚泰才吐出一句话,“乖~先松手,我帮你把鞋子脱了。”
“不用你,我自己脱。”颜沐禧小脚扑腾两下,自己把绣花鞋踢掉了。
虞晚泰看的好气又好笑,轻声细语的哄,“不闹了,我帮你把外衫脱了,可好?”
“不嘛~你先脱,你脱完了、我再脱。”颜沐禧哼哼唧唧撒着娇,竟抬头在粉润的唇瓣上啄了一口。
只蜻蜓点水的一下,却像是野火燎原,虞晚泰的浑身血液沸腾着朝着某处聚集。
最后残存的理智还在,他试图用力将脖颈上的手臂拿开。
可还未用力,身下的娇人忽而撇嘴哭了起来,“呜呜呜……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虞晚泰常常觉得,于他而言,小妮子的眼泪比利剑好用的多,她只要一哭,他除了缴械投降,根本无第二条路可走。
衣服被扒开时,脑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也没了,他任她纠缠,一步一步被她引着共赴巫山。
……
竹香堂,守夜的婢女正打着瞌睡,眼前忽闪现出一道黑影。
“是我,你先退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婢女将涌至喉咙口的尖叫压下去,躬身退出屋。
黑影不是旁人,而是身着夜行衣的虞晚泰,他立在床榻边,静静瞧着病榻上熟睡的荣王妃。
似感应到了般,昏睡数日未曾醒来过的荣王妃缓缓睁开了眼,待看清眼前人,她笑着呼唤,“泰儿~”
亦如幼时般,她笑着唤自己的孩儿,透过眼前这张脸,似乎瞧见了儿子还在襁褓中的样子,蹒跚学步的样子。第一次喊她母妃的样子,第一次拉弓射箭的样子……
虞晚泰在床榻边坐下,“儿子在呢!”
荣王妃抬手,想摸摸那张脸,却因力气不够只抬起一点,怎么够都够不着。
虞晚泰躬身凑近,将脸放至她的掌心。
手心刚触碰到温热的脸颊,荣王妃却将手收了回来,眼泪从眼角滚落,“对不起,泰儿,是母妃对不起你,你的苦痛,都是母妃给的……对不起,母妃错了……”
若不是她的算计,她的孩儿不用投身到皇家,不用吃尽苦头受人辖制,更不用丢下挚爱赴刀山火海去寻活路……
虞晚泰替她拭去眼泪,颤着声音安抚,“母妃没有对不起儿子,一切都是儿子的宿命,怨不得母妃。”
荣王妃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你不怨,但母妃亦会悔……走吧,莫要再耽搁下去,你的心意,母妃都知道,都知道的……母妃只想你能拼出一条活路,余生能安好……我的儿子,能挺直腰脊,像个人般好好的活着!”
虞晚泰再忍不住,泪湿了眼眸,“好,儿子听母妃的话,母妃也要好好的。”
荣王妃哭着笑了,虞晚泰也含着眼泪笑。
他没说让母妃等他,因为根本没可能等得到。
他们母子这一别,便是永别。
颜沐禧翌日醒来,屋内已不见了虞晚泰的身影。
银夏进来伺候,她问,“世子何时出去的?”
“婢子过来主院时世子爷已出了门,听看门的婆子说,世子爷约莫是三更天出的院子。”银夏如实道。
颜沐禧未再细问,洗漱梳妆后去了竹香堂。
荣王妃的精力越来越不济,好几日才会清醒一小会儿,且醒了也无法进食,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颜沐禧眼神在屋内扫视一圈,“怎没瞧见父王?”
自荣王妃病重,老荣王一直都是片刻不离的守在病榻前,无事很少出屋子。
伺候王妃的芽儿回道:“王爷一早便进了宫,应是下晌才能回府。”
颜沐禧又问,“父王可有交代为何事进宫?对了,世子爷今儿来看过母妃没?”
芽儿如实道:“王爷未有任何交代,世子三更过半来过竹香堂,恰巧王妃醒了,母子二人单独说了会子话。世子爷走后,王妃眼角有泪痕,应是哭过。”
听闻虞晚泰来过,荣王妃还哭了,颜沐禧的心高高悬起,再难落回到实处。
与此同时的乾清大殿,远景帝的心也是高高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