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沐禧的脉象与病症完全一致,主仆暂时逃过一劫,可去厅堂与众宾客一起等候盘查。
宴客厅里,毛氏见颜沐禧眼眸通红的进门,忙迎上前询问,“钱妹妹这是怎的了?”
颜沐禧看了眼身后的盛京卫,又委屈抹起了眼泪,“毛姐姐甭问了,再问下去,我当真是没脸可活了!”
得知缘由后,毛氏拉着颜沐禧的手温声安抚,“钱妹妹无需太过忧心,盛京卫归内机阁管辖,内机阁纪律严明,不会瞎传谣言。钱妹妹就当是做了个恶梦,等睡醒了缓缓,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颜沐禧将眼泪擦干,“我是个心大憨傻之人,对于名声名节什么的,看的也不是特别重要。就是担心遇这茬子糟心事儿,沾上撇不清的大麻烦,到时连小命都保不住。”
“哎呀~都说让钱妹妹你莫要太过忧心,太皇太后仁德,从来不会冤枉惩治无辜之人。只要钱妹妹是清白的,定然什么事都不会有。”毛氏耐心安抚道。
颜沐禧面色依旧惶然,“真的吗?”
“千真万确。没有哪个比我们这些功勋世家更了解太皇太后的为人。”毛氏将声音压低,“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皇太后若不是女儿身,哪轮得到旁人沾染帝位?没有太皇太后,就没有咱们这些女人如今的好日子,咱们定还如以前般被男人欺辱压迫。”
毛氏说的是大实话,太皇太后未掌权之前,北越女子的地位比现今更加低下,哪怕是正妻,也能被夫君随意打骂驱使。
现今北越女子的地位虽还低下,但相较几十年前已是好上了许多,正妻有了一定的权利地位,女子能掌家,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
太皇太后凭一己之力,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北越女子的卑贱地位,绝对算得上可青史留名的传奇上位者。
可北越太皇太后的能耐越大,于眼下的颜沐禧而言便越危险。
因为她不无辜,是她将月婵带走藏了起来,眼前的关卡,她没有绝对的信心闯过去。
今日来赴宴,除了雨水和车夫,顺子也被安排在暗处守着。
颜沐禧给月婵服下固血的药丸子后,便让顺子将其带走了,因时间太紧,马车上的血迹一时半会儿清理不干净。
好在她月事快来了,服下药丸子可提前来潮,且她提早离席的借口,恰好也是借由癸水病症。
眼下口供对上一时蒙混了过去,可怕就怕还有下一轮的盘查躲不掉。
入夜时,刺客没被抓到,来赴宴的宾客均不能归家,被安排在了郡主府歇下。
颜沐禧主仆被安排到了距离外院最近的院落,与白日里提前离府的两家宾客住在一起,俨然被当做了重点监视对象。
郡主府的灯火亮了一夜,大多人都没能安眠,怕被牵连至旋涡中。
颜沐禧亦是忧心忡忡,她小睡了一会儿,噩梦惊醒后再难能入眠,银夏不在身边,夜深人静时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睁眼、闭眼的熬到天明。
翌日用过早食,萧阁主亲自来院子里请,说是太皇太后要见她。
她匆匆收拾一番,跟着内机阁的人去了太皇太后下榻的院落。
到达主殿后,内侍进内殿去回禀,主仆二人规矩候在外殿。
过了一小会儿,内殿的门帘被掀开,颜沐禧抬眸瞧了一眼,后迅速敛下眸子屈膝行礼。
“民妇见过大人!”她极力压制,声音却还是发颤发飘。
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虞晚泰,当今的内机阁副阁主于安。
他在距离颜沐禧五步的距离站定,淡声询问,“你就是钱家娘子钱三娘?”
颜沐禧努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不让自己的声音再发颤,“回禀大人,民妇正是仙姿堂的女掌柜钱三娘。”
“太后要见钱娘子,钱娘子请随本官挪步内殿。”虞晚泰侧身做出请的手势,态度清冷与往常待人无半分不同。
颜沐禧站起身往里走,与虞晚泰错身时装作不经意瞥过去一眼。
虞晚泰掩饰的再好,也难掩眸底的奔涌。
四目对上的一瞬,颜沐禧的心尖猛地发颤。
自以为是的狗东西,怕是已经认出她来了!
希望她的贸然闯入,不会给狗东西惹来麻烦。
内殿里,长公主和霓裳郡主都在,祖孙三人面上洋溢着笑,气氛并不似颜沐禧想象中冷凝。
“民妇钱三娘请太皇太后、长公主、郡主安。”她上前行尊卑大礼。
默了会儿,上头才传来厚重的年迈女声,“起身吧!”
“谢太皇太后。”颜沐禧依言站起身,后便敛着眉眼规矩站着。
“哀家早便听霓裳说,仙姿堂的女掌柜是个有大本事的女子,今日一见,钱娘子果真是个行事利落的妙人。”
颜沐禧面上带上三分笑,毕恭毕敬的回话,“太皇太后谬赞了,民妇不过是胆子大些,嘴皮子利索些,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算不得有大本事。”
“钱娘子凭自己的本事赚银钱,怎么能叫上不得台面呢?好多男儿都做不到让妻儿老母过上富足日子,钱娘子能凭自身本事赚银钱,能耐本就是赛过了大半的无用男儿,莫要自谦才是。”太皇太后语气温软和煦,像是同自家小辈唠家常的长辈般。
闻此夸赞之言,颜沐禧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民妇谢太皇太后夸赞。”
“哀家这回不是谬赞了?”
迎上颜沐禧小鹿般惊恐的眸子,太皇太后面上的笑意放大,“钱娘子果真是个妙人,怪不得霓裳愿意同你一介商户女打交道。”
霓裳郡主适时插话,“霓裳早说钱娘子是个妙人,偏皇祖母不信,这下亲眼见到,总算信了吧!”
太皇太后笑嗔道:“霓裳你呀!比人家钱娘子年岁还大些,连人家半分稳重都没有。哀家岁数大了,就喜欢稳重靠谱的后辈。今日一见,当真喜欢钱娘子的紧,不知钱娘子可愿进宫,常伴哀家左右?”
颜沐禧惊喜抬头,一瞬后又面露为难,“民妇若说不愿,太皇太后可会治罪于民妇?”
“哀家的心也是肉长的,做不到冷硬如石,若遭拒绝,自然会难过不快。不过因此等小事治罪钱娘子,倒也不至于。”太皇太后嘴上说着不计较,却在刹那间冷了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