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穷观阵不是万能的,它只探查到桑博十九年来的记忆。更早的过去则是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到。
起码在符玄眼中是这样,但对拥有一双特殊的眼睛,并且身体发育异常的桑博来说,他找回了自己被封锁和遗忘的回忆。
转生前发生的所有事一股脑冲进脑海,桑博差点昏过去。
他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过去种种从他眼前闪过,那些痛苦的经历令他的双眼蒙上阴霾。
突然,一段不怎么美好却充满欢笑的记忆将过去的悲伤与愤怒覆盖,连带着桑博的意识一起沉浸到这段回忆里。
这是三十年前发生的事,那时候的桑博刚察觉到自己和他的‘父亲’都有问题。
“啧,那群疯子!”
成功从一群假面愚者,以及带领一大帮反物质军团的两位毁灭令使手下逃脱,驾驶飞船平安着陆后,浑身是血的桑博跌跌撞撞从飞船上走下来。
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深可见骨的巨大创伤在体内丰饶之力的滋养下快速愈合。
隐约感受到体内多种力量逐渐失衡,桑博很是熟练地从父亲赠予他的虚数背包中掏出注射管和药剂,一毫升特效药快速打进血管,桑博的脸色顿时红润了不少。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这颗星球上的黄沙糊了一脸。
“呸、呸……”
沙尘暴就要来了,伤刚好的桑博赶紧跑回飞船。
“沙沙……日前,星际和平公司正式宣布……沙沙……”
飞船上的收音机不曾关闭,但经历过一场苦战,结实耐用的设备仪器跟飞船一样步入报废倒计时。
“茨冈尼亚-iv……沙沙……根据《星际和平宪章》,已建立独立自主……取得合法席位……沙沙……”
桑博就在收音机旁边静静聆听,感到无聊的他打开了还算能用的小型便携电脑,利用星图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
“真巧。”桑博苦笑了一声,“我现在就在茨冈尼亚-iv,怪不得这颗星球上的环境这么恶劣。”
身为杀手兼星际奸商,见多识广的桑博太清楚茨冈尼亚- iv是什么地方了。
它位于德涅斯-普鲁阡-多瑙三大星系的交界无主地带,星球表面环境极其恶劣,也因此逼走了不少曾经定居此地的智慧种族,走不了的就只能在这颗星球上艰难求生。
由于这片荒芜的土地干旱少雨,为了生存下来,幸存者们渐渐分化成数个以游牧为生的氏族,甚至发展出了独属于自己的信仰。
据说这些人把他们的母星称作焦渴的暴风眼,或者叫它诸神唾弃之地,由此可见,这颗星球是多么的不受欢迎。
不过来自天外的小型天体很喜欢这颗星球,时不时就和茨冈尼亚-iv来个亲密接触。
想到这里,桑博叹了口气。希望今天不会这么倒霉,他可不想被陨石雨骑脸,更不愿被不间断的沙尘暴困在这里。
也许是茨冈尼亚-iv的地母神眷顾了他,亦或者他沾了被地母神眷顾之人的光,沙尘暴很快就停了,能见度也变高了不少。
怕气候再次变化,桑博在飞船内等了一会儿才出来。
没办法,遭到破坏的飞船必须修好,不然返航到一半飞船散架,那群追随阿哈的疯子一定会跑过来嘲笑他,并以身做饵,再次将难搞的毁灭令使引过来。
毕竟假面愚者为了找乐子什么都能干出来,而且根本杀不完,还很难将其杀死。
他们人多,保命手段也多,要么就是实力特别强或者有奇物傍身。
桑博记不清死在他手上的假面愚者有多少个,但依旧有其他假面愚者冲上来给他一拳,大骂他的父亲是堕落信徒的走狗,骂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说真的,桑博只觉得这群疯子嘴真脏,污蔑他是刽子手就算了,还说他敬爱的父亲是堕落信徒的狗,真是……
桑博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干涸血迹的双手,他分不清手上的血都是谁的。
有恶人的血,也有好人的血,不分性别,不分种族,甚至不分年龄,他完全遵照了父亲的命令,给予那些人平等的死亡。
桑博有些迷茫,以前的他也像现在这样漠视生命吗?
他觉得自己不会去杀人,至少不会对孩子下手,也不会事事都听父亲的话。
何况他父亲在老家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和慈善家,他和父亲从不和人结仇,别人也不和他们结仇,就连和他们关系不佳的人也没有。
生意上也是顺风顺水,没人跟他们打商战,反而巴结他们的人很多。为了与父亲和自己合作,那些人把姿态放的特别低。
“为什么?”桑博喃喃自语,“为什么父亲会下令让我杀死他们?”
脑子正常的人会觉得杀死自己的亲朋好友是一件有趣的事吗?显然不会。
可惜桑博的父亲仅仅因为有趣这个理由,就命令桑博杀死所有人。更离奇的是,道德感很强且处于叛逆期的桑博真的服从了这项命令。
事后他没有后悔也毫不愧疚,不悲伤也不快乐,单纯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之后几十年也是如此。
后来父亲需要大量的金钱,想杀的人也变多了不少,桑博就不断与他人做生意,不断地去杀人。其他时间用来向公司借贷,或者直接抢。
几十年来一直这样循环,直到今天他重创两位毁灭令使,杀了不少欢愉信徒,最后逃到茨冈尼亚-iv才发现不对。
“这不正常!”
桑博被自己和父亲的所作所为惊出一身冷汗,他再度回到飞船,用力清洗自己的双手,几乎把飞船上的所有纯净水用光才罢休。
污水通过管道流入净化器,桑博需要等一会儿才能用上干净的水。
或许那群疯子是对的,他确实是个刽子手。桑博想。但他的父亲又是什么情况?
堕落信徒的走狗?不对,父亲出生的时间比堕落星神诞生的时间早上一两年,关系应该反过来,堕落星神是我爸的狗……啊呸,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呆坐在驾驶舱,桑博的脑子很乱。
“算了,不想了,先修飞船。”
此时的桑博尚未与父亲决裂,思来想去,他决定回家后再询问父亲。
第三次走出飞船,刚要把损坏的微晶板换下来,桑博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循声望去,他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被一群同样面黄肌瘦的男人赶进流沙,周围人就在流沙附近狂欢,仿佛在庆祝一条生命的逝去。
就在沙土即将淹没男人的口鼻时,桑博出手了。
赶跑行恶之人不难,桑博不想让手上再度沾满鲜血。
“咳咳……谢谢!我叫卡尔。”
被救下的男子连连道谢,他瘫坐在地,挣扎着跪在桑博面前。
连续两天不曾进食和饮水的他没有力气做多余的事,饥渴状态下他连话都不想多说。
看救命恩人的衣服虽沾满血迹、破破烂烂,但他身体健壮,一看就是不缺食物与水的外乡人。
为了让即将生产的老婆和营养不良的女儿不挨饿,卡尔决定向看上去不好惹的救命恩人讨点饭。
不给饭也不要紧,卡尔可以冒险,利用他的口才和偷窃手段顺走救命恩人的东西,再拿着东西向酋长换点吃的。
恩将仇报不好,卡尔知道,但这是目前能让老婆孩子和自己不被饿死的唯一方法。
还有两天就是‘卡卡瓦’之日,跪在地上的卡尔向母神祈祷。
愿母神保佑自己顺利讨到食物与水;愿母神保佑我的妻子伊琳娜不被卡提卡人发现;愿母神保佑我的女儿卡丽莎不被骚扰;愿母神保佑我即将出世的孩子卡卡瓦夏。
愿母神三度为我们阖眼,令我们的血脉永远鼓动,旅途永远坦然,诡计……
希望恩人老爷大发慈悲。
最后一句是诡计永不败露,卡尔没把剩下祈祷在心里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