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那些偏远之地成长起来的孩子,又怎能与京城中见多识广的子弟相提并论?
胡嬷嬷心中暗自揣摩,又忆及谢秀芳对姜美君表面亲昵实则疏离的态度,不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看来,此事绝非仅是老夫人出身乡野这般简单,其背后真正的目的,怕是为了给老爷纳妾吧?
而对于胡嬷嬷这一系列盘根错节的想法,姜美君却是全然未觉。
明明婆媳间相处和睦,谁能想到,在胡嬷嬷的眼中,却尽是不和谐的音符。
“胡嬷嬷,有件事你或许尚不知晓。”
姜美君语调平缓,缓缓启齿。
胡嬷嬷连忙凑上前,恭敬道:“老夫人,请讲。”
姜美君嘴角轻轻勾起,语气中带着不疾不徐的从容:“咱们卫家的男儿,这一辈子只娶一位妻子,此乃我所立之规。”
此言一出,胡嬷嬷的眼珠子登时瞪得浑圆。
“这……”
卫和嘉目光凌厉,直直逼视胡嬷嬷:“你以为是我母亲善妒,便想在祖母面前煽风点火,以为祖母会干预家事,迫使父亲纳妾?胡嬷嬷,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父亲是否纳妾,我母亲是否有再生之意,岂是你能妄加评议的?”
胡嬷嬷真真是吃了一惊,口中喃喃自语:“这……这世道怎会有如此道理,老夫人,咱们又不是穷苦人家出身,老爷既有权有势,为何就不能广纳姬妾?这等事我委实少见。”
“那么,今日你便见到了。”
姜美君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寒意。
胡嬷嬷嗫嚅数语,找了个由头退下了,一脸的迷茫与不解,觉得姜美君这位老夫人委实令人难以捉摸。
不让儿子纳妾,这究竟是何意图?
难道不怕老爷专宠于夫人,到头来眼中无长辈之尊?
怎能让孩子的情感尽数系于一个女子之上?
“这胡嬷嬷的思想,似乎颇有些偏颇?”
卫和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对姜美君说道。
姜美君反问道:“你在意她的言语吗?”
“不过是些糊涂话,我不甚在意。”
卫和嘉回答得干脆利落。
“嗯。”
姜美君轻轻颔首,“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用束缚女性的陈词滥调来限制我们,我们只需明白,那是他们的观念,并非我们的。足矣。”
“奶奶放心,这些道理从小您便常挂嘴边,我早已铭记在心。能力与性别无关,决定人生成败的关键在于自身,我志在成为家国栋梁,而非依附于他人的柔弱藤蔓。”
卫和嘉嘴角上扬,笑容温暖而坚定,话语间充满了自信与决心。
在这个世界里,规则常被视为不可撼动的铁律,但谁又能限定女子的志向与梦想,谁又能剥夺她们继承家业、胸怀壮志的权利?
即便有一天,我披上嫁衣,成为他人妇,那份流淌在血脉中的亲情,那份与生俱来的骨肉相连,又岂是轻易可以抹煞的事实?
而对于婚后的世界,我早已在心中悄悄描绘了一幅蓝图,那里不仅有我与伴侣携手并肩的身影,更有我不忘初心,依旧维系娘家情感的画面。
我的未来伴侣,必须是与我心灵相通的知己,一个理解并支持我在追求自我与承担家庭之间找到平衡的灵魂伴侣,绝非那些要求女性只做默默牺牲,割舍原生家庭温暖的短视之辈。
夜色渐浓,卫扬结束了冗长而繁复的朝会议事,拖着疲惫的步伐迈向家的方向,却在踏入门槛之际,被妹妹谢秀芳急如星火般拉入房内,这一举动无疑在这宁静的夜晚掀起了一丝涟漪。
“究竟发生了何等紧急之事,让你如此迫不及待?要知道,外人的眼光可是一刻也不放松,我作为朝廷的一名官员,公共形象还是需要维护的。”
卫扬边说着,边不自觉地理了理被匆忙中抓皱的衣角,语调中夹杂着几分无奈与责备。
谢秀芳没有丝毫迟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心中的忧虑:“大事不好了!娘亲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此时的卫扬,尚未来得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上还带着一丝迷茫。
“娘亲在沛县遇到了萧大人!他说自己是娘亲的夫君,可娘亲却不承认,反而指责他是强抢民女之徒,两人当场就争吵了起来。明明你一眼就能认出那是父亲,娘亲怎会不认识?这一定是娘亲故意为之。”
言毕,谢秀芳留意到哥哥卫扬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像是寒风中摇曳的烛火,显得格外脆弱。
“既然娘亲在沛县遇见过他,又清楚他在京城为官,怎会不明白你们已经重逢的事实?你曾说只要娘不见到他,秘密就可以隐藏下去,现在秘密已经泄露,我们该如何应对?”
谢秀芳的担忧如同乌云密布,自从得知这一消息以来,她就生怕姜美君找上门来对质,于是紧闭门户,等待了漫长的时光,直到卫扬下朝归来,才如释重负般冲出门外。
“不、不可能吧?娘仅仅凭借一面之缘……哎呀!他真的去过沛县!我怎能将这样的大事遗忘!”
卫扬话说到一半,突然醒悟。
萧锦臣大人如果不是去了沛县,又怎能与皇帝演出那场惊心动魄的假死戏码?
这一刻,卫扬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简直到了极致!
明明知道大人是在配合皇上演绎那一出戏,却忽略了最关键的信息——地点正是沛县!
“我的脑子啊,怎么就没有把这一切串联起来!”
他在心里狠狠地责备自己。
“娘亲对此有何表示?”
卫扬的脸色越发苍白,急迫地想要知道答案。
谢秀芳心神不定地答道:“娘亲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她的眼神足以让人胆寒。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至今仍让人心有余悸,我只怕……”
她顿了顿,喉咙似乎有些发干,吞了一口口水,然后说道:“你恐怕要遭受家法的惩罚了。”
卫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反驳:“为什么是我?我现在也是朝廷的命官,有着五品的官位!”
他的话语里,藏着一丝希望,仿佛这些身份的象征能为自己带来哪怕一点点安慰和力量。
然而,谢秀芳平静的补充如同一盆冷水:“娘亲更是朝廷命官的母亲,况且还享有皇上亲赐的一品诰命夫人的尊贵身份。我想,教训你自然是情理之中。”
卫扬听闻此言,身体猛地一震,随后挺直了腰板,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其实早就打算向娘亲坦白一切,还提醒过你,让你写信把这些告诉她,想必是你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