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开视线,周怀谦看向远处:“唯独在给你实权这件事上,本王无法退让。”
谢洛书跪在地上,这长安的天向来变的最快,自幼长于此,他见过太多高楼拔地起,也见过顷刻树倒猢狲散,没想到如今轮到了自己。
其实他明白,以父亲的通敌叛国的罪名,他这些年所得已经是恩赐,只是落差太大,大到他一时难以接受。
周怀谦看着他,眸中有动容,却转瞬即逝,他是个冷心之人,情义向来淡泊。
他平静道:“本王已让人从御史台将你父亲提了出来,很快就到。”
“有些问题,他需要给本王一个答案,你可以现在就离开。”
要不要直面这些,周怀谦将选择权给他。
最后,谢洛书还是没走。
周朝运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起来吧。”
一旁的海渡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上面的圣人,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才鼓起勇气上前将跪在地上的谢洛书扶了起来,站到一旁。
周朝运目光看向周怀谦:“他当年便与周戈炎有所勾结?”
闻言周怀谦眉头紧锁:“当初我与你父皇只发现他与匈奴往来。”
“那时周戈炎并未暴露出他的野心,朝堂之上也是一副游手好闲的姿态。”
“也是今日本王才知晓他们两人有所勾结。”
若不是神策军围了宁国公府,他从来不会将他们二人联系在一起。
他以为这些年他早已经安分,哪怕是顾着子玉,顾着谢家九族,他也该知道怎么选择。
没想到,他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周怀谦垂眸沉思,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十三年前那一乱,皇兄之死又是否与他有关,这些他今日势必要问清楚。
若真是如此,他便容不得他了!
很快,宁国公谢斐文就被带进了御书房。
不到一天,他整个人就已经苍老颓败不堪,一进来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一旁面色苍白的谢洛书身上。
视线交汇,看出了他的悲痛和无声质问,谢斐文很快移开了视线看向上座的青年帝王。
他歉意一笑,戴着锁铐的手拍了拍轮椅的扶手:“陛下见谅,臣双腿残缺,无法行礼。”
说完他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周怀谦:“王爷,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摄政王府离国公府也不远,王爷怎么一直不来叙旧。”
他抬手按着早已经萎缩的膝盖骨,笑道:“老臣可是经常念着王爷的恩情。”
周怀谦眸色暗沉:“本王当初还是对你太仁慈了。”
谢斐文大笑出声,眸中阴翳:“世人皆说贤宣王白鹤仙姿,殊不知这皇宫里最心狠手辣的人就是你。”
他疑惑道:“我一直不明白,像王爷这样的人明明更适合做帝王,怎么就甘心屈于先帝之下呢?”
“放肆!”上座的周朝运寒声震慑,双眸冰冷如看死物:“你如今所靠是何?”
曾经他有恃无恐,现在他再无所依。
目光重新看向周朝运,谢斐文苍老的眸子微微眯起,出声感慨:“陛下真的很不像先帝。”
看了一眼周怀谦,他笑道:“你们叔侄二人倒是很像,不过一个是不为人知的狠,一个是明着的狠。”
不愿与他废话,周怀谦眸色冰冷:“本王让你过来只有一问。”
“十三年前覆国之乱,先帝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谢斐文面色癫狂,一脸愉悦,幸灾乐祸:“当然,那北境的布防图还是老臣双手奉给我家王爷的呢。”
一旁的谢洛书在听见这句话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还有什么比亲耳听到更让人心死。
沈云起握剑的手用力抓紧,压抑着心中的杀意。
若不是北境布防图丢失,南家怎么会如此猝不及防,娘也不会死!
周怀谦面色暗沉,杀意四起,他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钱权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唯独皇兄是他的底线。
他越愤怒,谢斐文越高兴,他道:“老臣真的是爱极了王爷这副模样!”
他最恨的人就是周怀谦,恨他随心所欲,波澜不惊的模样,他永远忘不了他握剑废他双腿时的样子。
他继续道:“王爷不知道吧,先帝的死老臣可是功不可没呢。”
“你找死!”眸中暗沉,周怀谦缓缓抬眸看着轮椅上的人,杀意弥漫整个御书房。
忽然上座一声轻笑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场面,周朝运居高临下看着谢斐文:“舅父很了解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从龙椅上起身,一手负在身后慢慢走下来,一边道:
“所以你现在为什么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你以为你现在能借谁的势?”
“远在蜀地的康王?还是朕这个惯来对你尊重有加的侄儿?”
绕到他身后,一手搭在轮椅的靠背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舅父之前劝诫朕,说独柳树处斩杀了太多人。”
压低声音,帝王威压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朕不介意谢家数百族人都死在那里。”
谢斐文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是了,他这些年借的不就是当今陛下对他的恩宠吗,如今真相败露,这长安他已经无势可借。
刚才还嚣张的眸中有了慌乱,他下意识大声道:“陛下不会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颤抖的瞳孔出卖了他的恐惧。
周朝运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眉头微蹙,似是疑惑,反问道:“朕真的不会吗?”
“你不管你母后了吗!”谢斐文拿出他以为一定能威胁到周朝运的人
周朝运眸光微暗,很快恢复如初,没有让面前的人捕捉到他的内心,轻笑一声,他看着轮椅上的人,反问道:“母后待我如何,舅父不清楚?”
“母子情分倒也没多深厚。”
谢斐文一时无言,因为自己的妹妹视如亲子的是昌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对陛下确实算不上亲厚。
见他听明白了,周朝运重新坐回龙椅上,平静地看着他道:“想清楚了,便来说说十三年前那一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