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刘整那厮命大,他虽胸口中了一箭,但并未射中要害,他靠墙坐了一会,稍稍缓过一口气后,刘整对着身边的心腹道:“快。。。。。。叫瓮城内的兄弟们赶紧上来,须得收拾了面前这伙长宁军,一起守住城墙,否则后果难测!”
这时,已经探得大致情况的一弓手哭丧着嚎道:“哎呀,刘百户,大事不好,下面骑兵的带队百户死了,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刘整挣扎着站起来,瞧向瓮城内,只见一众新附军骑兵大半不知所措,只顾躲避城上射下来的羽箭,几名牌子头被长宁军盯得死死的,已经被射翻近半,而对面城墙之上的那名番国使者,还在卖力的射箭。
直娘贼,形势竟然在几个呼吸间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刘整一阵发楞:“好个腌臜泼才,怎的这便死了?外面的。。。。。。大元骑兵呢,进来了吗?”
“没呢,一部去追韩正将。。。。。。追那韩亮小贼去了,一部正在寨外弯弓射箭。”
刘整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血红的双眼圆睁:“直娘贼的谁是先锋?”
“好像是苏合千户大人,我识得他那把刀!”
“你看清楚了?”刘整心口一痛:“嗨,怎的是他?!”
苏合是刘整的老上司,但这上司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论冲锋陷阵,苏合是有几分本领,但要论如何策划,他就差了不止一点。
“我瞧苏合千户这支人马,也就那。。。。。。五百人马上下,他必定是先锋无疑,这点人马却还分兵去追韩亮那贼厮鸟作甚, 这胃口也太大了!嗨,拿下梅洞寨才最是要紧的啊,连这点都未曾看明白,真是气煞我也!你速沿着这城池跳下,拦住苏合大人,陈明利害,劝其速速回兵夺了梅洞寨才是正道,多带几人去,快快快。唉,竖子也,不足为谋!”
这时,瓮城与正墙交接处,已经杀成一团,陈再兴身上插着数支利箭,但他浑然不觉,好在有盔甲在身,些许羽箭不能伤其根本。陈再兴如拚命三郎般大呼酣战,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斩马刀上下翻飞,三名同样悍勇不输半分的鞑子新附军挺枪一个攒刺,生生的扛住陈再兴的刀势。
这斩马刀运用起来,所需劲道颇大,陈再兴一时来不及反手抽刀再劈,又有长枪刺来,他硬生生的变刀一挡,没有挡住,一支长枪扎在腿上,顿时血流如注。
又一名新附军枪手见同伴得手,也挺枪刺来,锋利的枪头直指陈再兴的胸膛,如果刺中,陈再兴不死也得重伤。眼看陈再兴已然躲闪不及,枪尖离其胸口不过半寸就要挨上之际,半空中突然“倏”的飞来一箭,正中枪手,劲道之大,还逼退了枪手几步,随着“轰”的一声,一脚踏空的枪手从阶梯之上滚落下瓮城。陈再兴一瞥,此箭正是那“李副将”所专有。
李芗泉在履行他“掩护”的诺言!
“啊~~”腿上的疼痛刺激了陈再兴,将他身体里蕴藏的潜能激发出来,他狂怒不己,圆睁的眼睛变得血红,面目也极为可怖,方才已经慢下来的动作,瞬间变得流畅起来。
但见陈再兴纵身一跳,半空中斩马刀凌空一劈,当即第二名新附军枪兵的大好的人头落地,艳红的鲜血喷出足有半米高,稍顷之后,那具无头尸体才不甘心的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这一幕太过震撼,周遭的新附军个个目瞪口呆,早已灵魂出窍,那第三名持枪的二鞑子被这如天神般的煞星吓得魂不附体,下意识的丢了长枪拔腿就跑。陈再兴哪里肯放过此人,斩马刀直接“倏”的大力甩将过去,力道之大,刀锋竟然穿透枪兵前胸盔甲而出。
陈再兴虎啸一声:“贼配军们,还不跪地受降,是要受死吗!!!”
一声暴喝,几名新附军吓破胆,直接丢了兵器趴在地上求饶。
狂暴的陈再兴随便夺了一把长刀,整个人似乎进入了无我状态,简直就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直杀得刘整那支神臂弓与后到的枪兵不是投降,就是连连后退。刚刚涌入瓮城的新附军刚刚死了百户,再看到墙上那名百人敌,才发现当下的形势并没有想象中好---岂止是没有,简直就是差太远,所谓的瓮城也不全在己方手中。
“今日之战,不是我等死,就是鞑子亡!众兄弟,只管朝前砍!没赚够之前,哪个都不许倒下!”浑身是血的陈再兴暴走于寨墙之上,不一会,手上的卷刃的刀已经换成了一杆长枪。
当他再朝前看时,前面一空已经没人,却是被他杀得透阵而过,本来冲上城墙的一支下马新附军骑兵,看到这杀神到来,吓得连滚带爬的沿阶梯又退了下去,只有底下几个仅存的新附军的牌子头还在商量如何组织军兵稳步向上推进。
陈再兴这时才有空回头查看身后,跟在一起的几个垦兵和十数名召集来的长宁军,也折损了几个,剩下的个个带伤,沿途三十来米,或卧或趴几乎全是尸首,既有长宁军也有鞑子新附军,但明显新附军更多,尤其是威胁最大的刘整神臂弓手,不是死了就是降了。
这时,越来越多的长宁、朱雀军涌了过来,谭如许、李终明带着朱雀军浑身披挂的精锐吼叫着冲上马道,立即投入城墙之上,有这批生力军投入,李芗泉的心已放下一半。主力来了,瓮城这里至少可以掌握了。
局势在呼吸间就风云突变,是刘整始料未及的,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眼看梅洞寨唾手可得,谁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把一切都搅成了一团烂泥。这时,刘整身边只有一名心腹,他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陈再兴,两人的目光在空间交织,刹那间爆裂出虐杀的火花,陈再兴一声虎吼,举起长枪就朝刘整扑来。
而且,陈再兴的左右与背后,还有十数名长宁军、朱雀军紧紧跟随,一看便知,这些军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如果被他们围住,作为复叛蒙元的自己,他们必定恨之入骨,到时恐怕连渣都不会剩半点。
刘整果然很是绝决,本来站立都不稳的他,霍的站起翻身上了垛口,对身边剩下的亲随道:“都跟我跳下去,不能死在这里!”
瓮城还没有修筑完全,高不过四五米,这个高度,跳下去也许会受伤,但多半不会死。
刘整毫不犹豫的纵身往下一跳。他是幸运的,韩亮根本没有时间在寨墙下修护城河、竖尖木,因此没有被淹死戳死。顾不得崴了脚、摔伤内脏的刘整,用尽全身力气一瘸一拐爬起来就往远方的官道上狂奔。
那如疯虎的陈再兴扑到近前,望着始作俑者居然仓皇而逃,他正要一把跳下去追杀,却被身侧的垦兵拉住:“将虞侯,寨门未关,那边瓮城墙、瓮城底下皆有鞑子新附军!”
“尔等速关寨门!其余人等随我屠了这堆鸟杂碎,杀~~”带着恨恨的怒嚎声,陈再兴复杀往寨墙的另一头,与张靖、谭如晓夹击刘整留在瓮城城头的最后一支神臂弓手。
与陈再兴不同的是,这张靖的打法不一般,他带人举盾步步推进,砍杀片刻便做思想工作:“弟兄们,都是汉人,不要为了鞑子拚命啊。”
那谭如晓似乎跟张靖一个德性,也附和道:“是啊,早晨间我等还在一个锅里喝粥,尔等不要被那刘整叛贼迷了心窍,放下兵器还是兄弟!”
“韩将军就会杀回来的,尔等家属尚在寨内,可不要连累他们!”
“尔等瞧见没,下面的鞑子百户已丢了性命!尔等再看,刘整这厮跑啦!”
“杀!”浑身上下溅满鲜血的陈再兴一个虎步,抬手就将一名还在负隅顽抗的叛军什长扎了个透心凉。
没有了主心骨,剩下的神臂弓手立即跪地:“我降!”
“我也降!”
直到现在,李芗泉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小半,说实在的,他也是孤掷一注,万一失败就真交待到了这里。而之所以说只有一小半,是眼下危机还远没有结束。
。。。。。。
话说一路向南的追击韩亮的苏合,他其实身负两个主要目标,拿下梅洞寨与擒获阿古达木,他是先锋,上月损兵折将,丢了副千户驻所,还有五千大军半年的钱粮铁盐兵甲器杖。
无论有何种理由,哪怕就是把阿古达木的罪名坐实了,他也少不得要脱层皮。因此,苏合只有拼命多捞功勋,只有如此,方可减轻罪责。
当刘整打开寨门时,苏合粗粗一算,梅洞寨驻兵二百不到,统兵之将与一半的骑兵已随韩亮那厮跑了,又有刘整内应,自己再遣百骑入寨,外加另外的百骑沿外城墙骚扰吸引本就不多的长宁军,同样也可随时入寨。
无论如何,梅洞寨都是砧板上的肉,凭自己快意下刀的,何况,中军就在后面,在夺了瓮城的大好局面下,两百骑难道还攻不下群龙无首的梅洞寨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给谁都可以轻松夺取。
谁如果说此寨还拿不下,就是活活打死自己,苏合都不相信。因此,他想再左右开弓,前往长官司千户府探探风声,如果阿古达木真在此地,那就当即拿了此獠,其结果无论是对乌日吉呼还是莫刺儿而言,都是帮了一个大忙,帮了他们,他们就会保全自己。
想到这里,苏合意气风发,快马一鞭的吆喝道:“众儿郎,韩亮那厮不重要,都随我去长官司千户府,拿了叛逆阿古达木!”
。。。。。。
那刘整跳下瓮城奔不多远,只看到一串黄尘弥漫,连先期赶到的两名心腹也未能及时截住苏合,忙过来架住自己上官,刘整回头望了眼梅洞寨,狠狠的道:“好个直娘贼,待大元的中军一到,我誓血洗梅洞寨,哎哟,轻点!”
这时,在城墙之外围着梅洞寨弯弓射箭的鞑子们冲了过来:“你是何人?”
也是新附军,刘整没声好气地道:“我是苏合千户大人麾下刘整百户,速去叫尔等百户前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那新附军诧异的看了一眼伤势颇重的刘整,但他还是拨马回转去请自己的百户过来。
没多久,寨外游弋的新附军张百户赶来,他却是来自富顺,识不得刘整,两人又是扯了半天工夫才把事情沟通情况,当下张百户也是大诧:“我道为何寨门关了,原来如此,那里面沈百户的百骑弟兄,岂不是九死一生?”
刘整也是一脸的茫然,他无奈的苦笑道:“我也是万不得己才跳下城池,但刚进瓮城的百骑袍泽,你说那甚么。。。。。。沈百户,已被那东婆罗国使者射杀!余者正在结阵,想要拿下寨子,却是不易!但长宁军在寨内充其量不过二百军兵,又须全寨防卫,能调至瓮城一处的,大概不过三、四成,这形势,难以断定。”
说到这里,因伤口还在渗血,刘整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他喘了口气:“时间耽搁的越久,长宁军就越有能力再次整合,快,给我等几匹马,我去追苏合大人,速来攻城,你在这里继续围城,若有机会杀进城内,一定不要放过,切记切记,到时大功润我一成,刘某便感激不尽了!”
“好,兄弟且快去追千户大人,这里就由我来照应!”张百户又一指寨外因单人双马骑兵留下的跑累马匹:“刘百户随意挑去。”
且把这头按下不提,另一头,七哥又搬来部分长宁军,还有部分不情不愿被迫拉来的民壮,粗粗看去,聚在瓮城之上的长宁军,已有差不多二百人上下,而更远处一队一队的朱雀军正快步奔来,对瓮城内的新附军将产生压倒性的人数比,僵持的局面将很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