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年关,这是沈南之赴任扬州后的第二个年关,第一年百废待兴,扬州凋敝。今年好不容易发展起来,又临国丧,家家户户不得鸣炮奏乐,但是百姓的日子好了起来,过节的气氛依旧浓厚于往昔,街上很是热闹,置办年货者络绎不绝。尤其是西市新街区,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终于空下身心,好好筹备年节,只是此刻王慧兰身边没有了狗剩哥哥,沈南之身边也没有元瑾,即使这样,刺史府上下也忙碌起来,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样子。
节前,沈南之却接连收到两封信件。不对,准确来说是一纸调令,和一封信件。调令来自于京城,信件从南越而来。
陛下明喻,调沈南之回京,担任民部侍郎一职,节后交接完扬州事宜,五月前抵京上任。
南越而来的信件令沈南之震动,是老王寄来的,没有师生叙旧,整封信件只说了一件事,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越王殿下因为先帝崩殂忧伤过度,随先帝而去。
除夕夜,沈南之邀请了罗士礼等八人和杜旻、张长顺前来刺史府一同守岁。
守岁是假,提前布置是真。
得知沈南之被调走,几人都很吃惊,这才不足两年竟然就要调走。众人虽然不舍,却也知天子之意不可违背,唏嘘不已。
罗士礼知道沈南之为何叫上自己等人来此守岁了,当即配合问出:“不知刺史大人走后,扬州城该何去何从?”
沈南之对于罗士礼的表现很满意,点了点头交代道:“陛下命本官自行挑选代理刺史,进行交接。”
“那大人心中可有人选?”司马张长顺有些着急,脱口而出,倒不是急着往自己身上揽,只是不想蒸蒸日上的扬州城再度落在刘麟手中。
“本官想选你!”沈南之看向张长顺,意味深长。
“啊?这可使不得!下官能力不足,请刺史大人另择他人!”司马张长顺惶恐,这点认知还是有的,自己虽然瞧不上那刘麟,但要是代理刺史之位,自己也比长史刘麟好不到哪去,于扬州城的发展不利。
“那依司马所见,何人合适?”沈南之笑了,这个司马还真是直性子。
“额…依下官觉得,罗士礼就不错。”司马张长顺看向院中众人,思索一会儿才说道。
罗士礼连忙拒绝,虽然自己考取了官身,但一州刺史,岗位重要,自己实在不能服众。
沈南之并没有理会罗士礼的推辞,继续问向司马:“哦?司马当真如此觉得?”
司马张长顺又是一顿表忠心,言称句句肺腑,绝无虚言。
沈南之见时机差不多了,不再询问,只言道:“此前本官再三思量,罗兄虽然能力足够,然资历尚浅,无法担比重任。”
罗士礼闻言松了口气,若是刺史大人赶鸭子上架,硬让自己上,州府怕是会陷入权力之争的漩涡,于如今蒸蒸日上的扬州城而言,堪称灭顶之灾啊。
沈南之没有顾及众人的心理活动,又指向罗士礼等八人,继续说道:“所以,司马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八个人便是本官给你准备的班底。”沈南之已经想好了,走之前要把八人安插进州府系统的重要岗位,罗士礼接替司马的位置为代理司马,辅助张长顺共治扬州。
此时司马一职时有纯文人担任,不足为奇。另外罗士礼的祖父与毛家的关系,罗士礼接任司马,和毛继祖的独立营可以相处的更和谐。而且经过近半年,州府财政上来之后,司马张长顺得了经费,州府兵卫也扩充至两千人,若是有一天毛继祖要率众离去,扬州城随时可以扩编。
只是沈南之不知道是,司马张长顺早已对毛继祖心服口服,自从州府兵卫扩编之后,司马经常率众与毛继祖的独立营演习对抗。
初始,一千对一千,张长顺完败。
后来一千五对一千,依旧输得很惨。
最后两千对一千,张长顺被独立营活捉。
自此,张长顺心服口服,对刺史大人重金外聘兵团一事再无意见。毕竟比州府兵卫多花了五成的饷银,但是战斗力算是完全可以一个顶俩,州府不亏。
而毛继祖给司马留面子,约束下面,军事演习是机密,不得外泄。而沈南之忙于开发,还有一堆政务,对于军营之事从不过问,自然不知这些。
当下沈南之也是没办法了,时间太紧,已经没有时间逐个瓦解扬州城的旧势力体系,刚来扬州城百废待兴,想着先行发展,至于旧官僚体系的瓦解,只要他们不给自己找事,也不急于一时,毕竟此来扬州,太子殿下给自己暂定的是三年任期,时间还足够。
只是沈南之没有想到,短短不到两年,圣上驾崩,太子殿下登基,提前召回自己,结束自己的扬州任期。更让沈南之不解的是,越王殿下正值壮年,怎么突然随先帝而去?老王为何特意给自己来了一封信,并且提醒自己回京之后不要议论此事。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算是升官了。原本作为下等州刺史,属于从四品,调任京城任户部侍郎,为正四品。
之前还听罗士礼说过,狗剩那小子现在都是兵部员外郎了,自己再不进阶该被这小子超越了。
随后沈南之又交代杜旻待自己走后,扬州城的后续发展还要仰仗瑾元商行,杜旻连称应该,瑾元商行如今也算是在扬州城站稳脚跟,自然与扬州城一荣俱荣。扬州城的发展,瑾元商行定当倾尽全力。
一夜叙话,沈南之最终也只是暂定了张长顺和罗士礼的职务,至于其他七人众,沈南之相信张长顺和罗士礼会安置妥当,放在二人最需要占坑的位置上。
时辰一过,沈南之举起酒杯,众人同饮,一同守到了新年伊始。
此刻开始,朝廷正式舍弃仁寿年号,改元昭和。
昭和二字取之于古籍《尚书》,意为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本来有着非常美好的寓意,而当二十年过去,已经雄据一方的沈南之,回望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对“昭和”两个字残酷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