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万物寂灭地
作者:无骨鸡爪   天神种田记最新章节     
    罗湫面对叶漓一连贯的询问,抿唇说:“大师兄就是大师兄。”
    “这算是什么回答?”
    见又是一样的回答,叶漓的表情似有些无可奈何。
    沉默一会儿,罗湫眼中坚定的道:“那与我们朝夕相处的,是不是你。”
    叶漓有些不解:“是啊。”
    “我在被沈雾年强行剥离躯体之后,并没有消散。游历多年,我也见过许多,自寻人世间的苦难虽无解,却也知人生非困难而妄为。”
    罗湫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对眼前人说:“大师兄就是大师兄。询问的这些问题我虽不能回答,但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一个回答。真真假假,不论我有没有之前那个时间段的记忆,我将大师兄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在修仙界,在青御门,你是我们的大师兄,这样就够了。”
    叶漓刚才说的那些话,听着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所以在说完之后原本以为要得到反问亦或是沉默,做好罗湫接他下一个反应的准备。然而听到罗湫郑重其事的说出这番话来,反倒有些尴尬。
    看来是叶漓这个好人形象在他们眼中太根深蒂固了。
    毕竟也是,叶漓开始表现出玩游戏的态度是从山上下来,去了北域的时候。而那时的罗湫只是几次见过叶漓几面,后面就带着毕骜出了雨雾林。在他的记忆里,的确鲜少看见叶漓对待生死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
    “唔……”
    叶漓沉默了。
    叶漓想通了。
    想通的原因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反之,他觉得有人跟他一样不是个东西。
    自己为何要像个小怨妇一般在这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严枫安刚才嘀哩呱啦说了一通,那话语中意有所指般的字词。结果现在他走了,叶漓自己在这里跟个不得了的事情一样专注做什么?
    应该把严枫安暴打一顿。
    叶漓准备等一下有时间就给某人传信说这边有人发疯,然后让他过来教训教训。反正现在对于事情都是敞开了说,之前还掩藏的那么辛苦,早知道给严枫安一个大嘴巴子了。
    想通了之后,叶漓撇嘴,走过去拍了拍罗湫的肩膀。
    “走,找师父装小白花诉苦,告有人欺负你我哥俩去。”
    这边,处于昏迷状态下的任未,被祁深她们不知带到了何处。但这里景色很不错,水域充沛,鸟语花香。正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树,壮观的树枝一直向周围延伸,茂密且层层叠叠的树叶彻底遮挡了树下的阳光。
    但他们走近时发现树下还坐着一个男人,正靠在比他身体还宽大几十倍的树干上,痴痴的看着远方。而在他的身边,还放着一把极为粗糙工艺制作的长剑。
    正欲开口叨扰,待到走近祁深才发现,这个人就是当初在客栈给云鹤喂药的男人。
    正在愣神的男人见他们三个过来,定定的看着他们一会儿,然后才注意到昏迷的任未。
    “怎么死了的人都喜欢埋在这里?难不成这里风水好?”
    他开口祁深就有些不太喜欢,带着一点地痞流氓的那种派头。
    云鹤神色淡淡,将任未放置一边的石头上后,对男人作揖缓声开口:“实在很抱歉,我们对这周围不是很熟悉,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如若打搅您的休息,我们便另寻他处。”
    他也不回话,在云鹤回答的功夫一直看着她。
    祁深一开始就对他没什么好感度,眼下见他一直目光灼灼的看着云鹤更是不乐意。
    但不知为什么,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这人看云鹤的表情很奇怪。他的眼神并不是生理上的那种迷恋,也不是对于一见钟情的视感。而是一种纯粹的,看待许久未曾见过人的眷念,不掺杂着任何男女之情,对于难以言表的思念之情。
    云鹤被这么看,心里有些不理解,越来越不太对劲,但这个人却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云鹤沉默了。
    云鹤将祁深拉到一边,犹豫良久,大胆开口:“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在以看母亲的眼神看我?”
    祁深:“……”
    虽然不想承认,但祁深也有这个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沉默。
    但这不可能。
    两人几乎都是幼年来到了门派,一同长大,一同修行,连年少时期的那些丢脸事迹都一起干过。怎么可能另一方生了个孩子,不光他不知,同门还不被知晓?
    但又不可能直接到人家面前开口问,你是不是把我看成你娘之类的话。
    商讨一番,两人决定沉默。
    男人听见了他们所探讨的内容,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没让你们不休息。”
    “既如此,多谢公子。”
    道谢过后,云鹤和祁深便将任未扶到了树干那边。祁深刚把人放下,一转头就对上男人毫不掩饰,比方才看云鹤还要灼热的眼神。
    祁深:?
    刚才看云鹤是娘,难不成自己是他爹?
    祁深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脑子顿时觉得荒谬。以作掩饰的轻咳一声,转移视线注意到他身旁的剑,于是绕开话题道:“公子这剑做工如此粗糙,却细心放在身侧,想必是喜爱非常。它是很重要之人所赠吗?”
    男人先是看着祁深,随后转头,视线放在剑身上。听着祁深的声音,抬手一点点的触摸着凹凸不平的剑身,很是温柔。
    “是心爱之人的遗物。可惜,因一次遇害我找不到救治他的办法,让他早早离开我的身侧。”
    有了聊天点,就好说话多了。
    祁深顺势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长吁短叹道:“方才我们过来时,听公子话语中的意思,是您的心上人也在此处吗?”
    “没有,他魂飞魄散了。”
    他这么淡定的说出这番话来,倒让祁深一口准备聊天的话术哽噎在喉咙里。
    “抱歉,让公子想起伤心事了。”
    祁深顿时有些愧疚,摸了摸鼻尖。
    转头看他不说话,以为想起过往,便准备就像是好朋友一般坐在他身侧,拍拍男人的肩膀。只是祁深没料到,当他手掌碰到男人的一瞬间,男人似是被吓到。身子猛的往后一缩,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哎……?”
    祁深眨巴着眼睛,抬起正欲落下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近退不是。几秒过后,祁深想这人应当是不喜旁人触碰,便往旁边挪了挪。
    男人胸口心脏剧烈跳动,呼吸都变得粗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前面的祁深,生怕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变故。大脑空白了几秒,看见祁深的一系列动作,不缓不慢的回到刚才的位置。坐回原位,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了点苦笑的表情。
    站在最边上的云鹤正感慨着徐徽下手太重,任未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就瞧见了祁深刚刚的一系列动作。
    [你对人家干啥了?]
    云鹤冲祁深使眼色。
    转过头来的祁深还有点不知所措,面对云鹤的挤眉弄眼,一脸无辜,真诚回复。
    [我啥也没做]
    “嘶……”
    两人正挤眉弄眼呢,就发现任未已经醒过来了。
    任未醒过来先坐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脸上不知是喜是悲。反正他应该是目睹了,原本被反噬深受其害的徐徽醒过来,然后对自己施法使其昏迷的一系列事情。
    徐徽的目的不清楚,但他早些年在收留襁褓中的叶漓时,就已然看出这孩子的不凡魂质。待到日后,羽翼渐丰,叶漓也会渐渐展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卓越差距。
    他不是不知晓徐徽这个人,自从百年前接任玉诀掌门一职后,与先前陡然大变的情绪与心境。他也怎么可能不明白,玉诀所习术法乃是与天作交易,得到了一些天机亦不过是天道指尖缝隙故意流露出的。但仅仅就是这些细微的天机,却是需要施法者拼上性命去找出突破点。
    而此番,怕是徐徽在叶漓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突破点,才饰演了这样的一场戏,专门避开了任未。
    他太了解徐徽这个人,他不知是何心情。
    “唉……”
    任未不开口,坐在两边的也没动静。直到任未终于叹出一口浊气,而这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任未整个身子都瘫软了一些,良久,才无力的抬眼。
    “!”
    本来沉迷在自己思绪里的任未一抬头,就看见祁深蹲坐在他的在对面。面无表情,两手耷拉在两腿的膝盖上,双目无神,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任未吓了一跳,立马说:“祁深,你怎么在这里?”
    祁深眨巴着眼睛,看了眼他身后的云鹤,转而对任未干巴巴的开口:“徒儿自从师父醒过来就一直在这里,师父没有注意吗?”
    任未哑口无言。
    云鹤拍了拍任未的肩膀,半跪下来现场解说了一番白川把他们赶出来,然后去找了他。结果回到房间没有看见玉诀弟子,只有发现昏迷的师父,消失的徐掌门。两人认为其中有诈,饶两人先前交好,还是不放心,毕竟凭两人打不过徐徽。左右思量下,便将任未偷偷带了出来。
    听到果然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任未又是一声叹息。
    祁深凑上前,说:“师父可知,白川此人为何会出现在玉诀,为何会出现在徐掌门的殿中。”
    任未被祁深突然贴近,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道:“他是天玄的人,内情,怕就是这两派之间不可言说的秘密了。”
    说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碎屑,准备看看自己如今身处的位置。哪知这一看,原本和蔼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然后神情木讷的转头看向了身后高大粗壮的大树。
    “你们是这么从南疆走到此处的?”
    谈及这个,祁深站起来,说:“我们原本是从玉诀的山下往晋洲方向走,但路途上不知怎么遇到了,当初在近晋洲附近遇到的那团奇怪的迷雾。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迷雾消散,我们已然身处于这片水域。”
    祁深全程专注着回复自己一路以来的经历,忽视了任未在他越说越是阴沉的脸色。
    在后面的云鹤哪见过往常和蔼可亲的师父露出这种神情,脸色一变。意识到不对劲,马上对祁深使了个眼神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忙不迭站起身,对任未道:“师父,是这片水域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任未没有开口,环视一圈,随后注意到依靠在树干边的男人,谨慎的开口:“敢问公子为何在此?”
    男人挑眉,说:“这里不让待?”
    “并非是此原因。”任未往前迈出一步,笃定眼前人与这里的东西有关系,又开口:“公子是沈掌门安排在此处的吗?”
    后面的两人不知话题怎么又谈到了天玄的掌门,面面相觑。祁深迈开一步,在任未的旁边站定,说:“师父,这里是……”
    “你觉得是,就是呗。”
    祁深还没有说完,男人便打断了他的问话。
    任未看了男人良久,终究是没有开口。转身面对祁深,说:“我昏迷的程度很浅,徐掌门也不会给我下那么多的剂量。而凭借你们赶路的速度,应该有人使用迷雾使两边的道路压缩,让你们提前到达了这里。而之前去往晋洲时,应该是同一个人,用了同样的方法。”
    “那个人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而且……将我们弄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祁深看向人迹罕至的周围,除了碧波荡漾的水面,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小陆地。鸟鸣,水波,树叶沙沙,除了这些,连点人的衣角都看不见。
    “我们在晋洲遇到的事情,这里就是一切的根源地。”
    “晋洲……”
    云鹤想起自己所见的东西,脸色一变,想起来了什么。
    晋洲白川的计划,献祭,代价,生命,魂魄……
    男人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是愉悦,见任未说来说去就是不说到两个小徒弟关心的地方,嗤笑一声。
    他缓缓站起来,冲几人张开双臂,咧开嘴角,说:“欢迎来到水泽,万物寂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