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一族本是上古先贤的后人，如此结果，真是让人叹惋。”
“陛下如此……”
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同伴直接捂住了嘴。
“慎言！”
被打断话语的男子眼中有些不忿，但思前想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些时日，宣平帝跟昏了头一样，非常明显的表现出一个昏君该有的模样。
因言获罪的也不在少数。
虽然绣衣卫暂时没有把刀锋指向普通人，但他们在说起那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心怀畏惧了。
先是卢氏，而后是安氏……
不管是千年世家，还是当朝新贵，宣平帝一视同仁。
朝中大事他们不敢继续谈论下去，话语间就转向了宫中小事。
“你们听说了吗，昭明宫那位在宫中豢养了一批年轻内侍，据说连选到昭明宫的侍卫，都是容貌俊朗的。”
说话的人相貌不错，只是说起这件事的语气，让人隐隐皱眉。
他嘿嘿笑了两声，脸上是让人有些倒胃口的表情。
这个时候，倒没有多少人认为这是真的，毕竟那可是宣平帝的宠妃。
宣平帝即便再宠爱昭明宫，也不可能放任这种事情。
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宫闱秘事本就是市井文人笔下的内容，只需要假托前朝之事，一般朝廷也不会太过追究。
即便妖妃再受宠爱，权势再高又如何，不还是要任凭京城之中流言四起。
她能够说动宣平帝杀死卢氏这样的大家族，但是她能够杀死每一个提到这种事情的人吗？
“呵。”安晴半张脸藏在柳树的阴影中，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是臣办事不力，请娘娘责罚。”
安晴身侧的绣衣卫统领，直接跪了下来，在寒风之中，他的背后已经生出了一层冷汗。
来自绣衣卫统领的恐惧，是实实在在的。
虽然安晴没有像前朝妖妃那样亲手杀死过多少人，也没有创造出来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但是他已经亲眼见过了宸皇贵妃对自己的亲生父母的态度。
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可以这样毫不留情的动手，绣衣卫统领相信，其他人更不可能勾起安晴的恻隐之心。
虽然本朝言论宽松，但这些人说话的时候被皇贵妃听到了，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
绣衣卫统领已经做好了抓人的准备，只希望自己不要被牵连。
“陈统领觉得本宫生气了？”安晴唇角含笑道。
“臣不敢。”陈统领的头低的都快挨到地面了。
“起来吧。”安晴摆摆手。
“就像他们想的那样，本宫也不好将所有提到这事的人都处死。”
“去查一查那几个人后宅的情况。”安晴略一沉吟，就找到了有趣的方法。
“是，臣即刻去办。”陈统领仿佛劫后余生般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些人，不把这些人在后宅的每一句话查出来，都是对不起绣衣卫的赫赫威名。
不过，除了安晴想到的方法之外，也不意味着这些人就安然无恙的度过了这件事。
安晴不在乎这些人私底下怎么想，她很清楚私下里其他人的想法会更糟糕，但是想什么，包括私底下说什么，是人的自由。
只是这几个人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说，而且其中还掺杂着他们带着恶意的幻想。
呵，男人，脑子里都是那些东西。
那几个人借着酒意，话语间也越来越放肆，一旁的人倒是想拦一栏，结果反而被倒打一耙，说他是为妖妃说话。
穿着洗的发白的布袍的书生，气得脸色涨红。
他的劝说也是出于好意，一方面的确是担心这些人出格的话语引来灾殃，另一方面，也是真的觉得他们说的太过了。
宫中妖妃的确应该批判，但这些人不说妖妃的种种恶行，反而将话题转到了那些事情上，这不是君子所为。
布衣书生对这些在诗会上认识的朋友，感到失望。
他略一犹豫，还是找借口打算离开，道不同不相为谋。
“砰！”
随着剧烈的声响，一群身着黑红相间的锦袍，腰佩长刀的绣衣卫闯了进来。
说话的几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绣衣卫顶住背部，将两只胳膊扭在身后，顿时是一片哭天抢地的惨叫声。
“你们凭什么抓我？”
“太祖祖训有言，不许以言定罪，你们这是违逆太祖皇帝，是大逆不道。”
“绣衣卫无端对士人动手，是想针对天下的读书人吗？”
“我大伯是吏部侍郎，你们不能抓我。”
……
惊慌失措的有，苦苦哀求的有，还有一个直接扯起太祖皇帝的旗号斥责起绣衣卫来。
陈统领冷笑一声，尽显反派的风采。
吓的瘫在地上的那两个，等回去之后可以慢慢炮制，至于这个大胆的，看来绣衣卫的名声还是没那么响亮啊。
不要说太祖皇帝已经驾崩近百年，现在是宣平帝在位。
就是太祖皇帝尚在，这些话也没用。
他们是绣衣卫，是皇帝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刀不需要自己的思想，只需要听从皇帝的命令而挥动。
陈统领抽出刀，仿佛带着血腥气的刀刃，让想要据理力争，留下一个美名的士子停住了嘴。
陈统领抬起刀，刀背直接砸在那个士子脸上，士子当下就吐出一口血，血里面还有几颗白森森的牙齿。
“你们这些读过书的，的确是嘴尖舌利，什么事都能说成对你们有利的。”
陈统领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还有几分敌意。
“太祖皇帝是说过不以言定罪，但是这可不是对你们这些颠倒黑白的读书人说的，太祖皇帝说的是那些不通文墨的草民。”
本朝的律法中，的确有这么一条法律，还是从开国之时就留下来的。
朝廷和官府不能只因为言语，就给人定罪。
但是，这条法律是有范围的。
要是像这些读书人说的那样能用到他们身上，那些因为几句怨言就被皇帝下令处死的武将重臣，岂不是太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