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香和岩洪没想到陶县令的行动会这般迅速,他们还没到村子呢,县衙的人已经齐齐在明悠悠他们小院里等候了。
冯良并没有与岩洪谈条件,做完了自我介绍就让他开始描述负心人的长相。
韩五娘不能来,自然是县衙里专门负责人像的老画师来接这个任务。
老画师经验丰富,听岩洪描述一番后,唰唰唰就完成了一幅。
明悠悠看得直瞪眼,惊讶道:“小白脸就长这样?”
这么凶,这么丑,你二叔家的人看上他哪儿了?
玉香虽然当时年纪小,但也还隐约记得那人的长相,她小声道:“这上面画的连三分相像都不到。”
封旭啧啧摇头,“怪不得朝廷抓个犯人几年都没下文呢,就按这样的画像来寻人,能找出来才是撞大运嘿嘿。”
其他人想想还真是,以前他们没注意过这些,现在想来,各个城墙上都会贴着几张朝廷钦犯的画像,似乎,好像长得都差不多。
老画师听他们这么说不乐意了,气哼道:“老夫虽不才,也是这十里八乡公认的好画师,别说平阳城府城了,就是你们书院的那些先生也不一定比得过。”
“可是您画的就是和人不像啊。”明悠悠不服气地道。
“人脸有多难画知道吗,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区别能有多大?把主要特征表现出来就行了。”
见几人目光里满是质疑,老画师也来了脾气,“你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自己来啊。”
“我来就我来。”明悠悠挽起袖子跃跃欲试,原本她还觉得自己功力不行,这么一对比,现在可有信心了。
结果她的墨汁似乎蘸多了,不小心画了个大花脸。别说画人了,就说是头熊也有人信。
听见老画师在旁边夸张地嗤笑,明悠悠红了红脸,强撑气势道:“您的笔太粗了,我用不习惯,等我换一个来。”
她突然想起研究院老师介绍过的一种技法,觉得画人像似乎更合适,于是小胖腰一扭,蹬蹬蹬地跑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拿着一根烧火棍回来,老画师见了直摇头,小孩子都喜欢用木炭写写画画,但木棍可没有毛笔柔软,粗愣愣画出来的画也是吓人的很。
明悠悠把棍子递给郑焕,郑焕熟练地帮她断成好几截,逐个削好,放在桌上摆成了一排。
明悠悠选了个最顺手的,让岩洪重新说一遍,一点点画起来。
她其实并没有全面学过这种叫做“素描”的技法,所以画的有些吃力,好在要点她都记得,落笔也还算有模有样。
老画师一开始很不以为意,但看着明悠悠笔下的内容越来越多,他的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你这棍棍画,看着好像有点儿意思。这是陶大人的妻妹教你的?”
“没想到还有些真本事。”老画师小声嘀咕着。
他原本对韩五娘很不服气,觉得她抢了不少自己露脸的机会,至于传说中的技艺精湛,老画师其实并不相信,觉得一个年轻女子即便画技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县令夫妇为自家人造势,其他人巴结吹捧罢了。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浅薄了。
老画师正了正色,笑得很慈祥,“这种画法可否和我仔细说说?我看你有些地方落笔生涩,说不定我还能帮着参谋一番呢。”
明悠悠觉得有道理,点头同意。
她的理论知识可比操作丰富多了,还有系统帮着解释关键词,于是给讲的头头是道,让老画师颇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忍不住也跟着画起来。
一老一少合作,再次画出来的人像让所有人惊讶不已,像不像那小白脸他们不知道,但的确比第一张看着生动多了。
岩洪很激动,“对,对,这回像多了。”
但再多也只是像了五六分,至于其他的,岩洪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毕竟靠他那几句“嘴巴再大点儿”,“眉毛不够粗”,“脸像个鸭蛋似的”这种很模糊的描述,人家能画成这样,已经是非常有本事了。
明悠悠却不满足,想到岩洪靠语言描述已经到了极限,便出了个主意道:“要不你看看我们在场的人里,有没有哪个部位像他的,这样对比着说起来估计更方便。”
岩洪听得连连点头,仔细把周围人观察了一番,却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就你眼睛还有点儿相似,其他人都不是很像。”
“没关系,村里人多,我们现在去转一转,说不定就能找到合适的呢。”
下关村现在可热闹了,有村民,有一半借宿的大齐乡亲,还有听说了消息,悄悄过来看热闹并且想打听一下如果他们帮着盖房,县衙能不能也发份工钱的其他村村民。
岩洪被带着走了一圈儿,没想到收获颇丰,不一会儿就领了一串人回来。
他兴奋地道:“这些人的鼻眼都像,尤其是眉毛,你们看,就是比一般人的要粗些。”
明悠悠几人沉默下来,封旭忍不住道:“岩洪大哥,你没发现,你带回来的都是齐人吗?”
齐人比他们的脸型要更立体,眼窝略微凹陷,眼球有些发黄,眉毛更加粗壮,这些特征很好辨认的。
岩洪懵了,“我,我以为山外人都长这样……”
他从小到大就没下过几次山,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寨子附近的几个村子。
别说是他了,就是去过几次镇里,已经被大家公认为见多识广的他爹不是也没认出来吗。
岩洪这一刻脑子转的很快,他嘴唇发抖地道:“若是当年,我们知道他是齐人,那是不是,是不是……”
他妹妹就不会喜欢上那个负心汉,也就不会因为郁结在心难产而死了。
一个齐人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山林里,明显就是偷渡过来。这样隐藏行迹,必然有隐情,他们当年如果能想到这一层,肯定会对他有所调查,至少也要限制寨里人和他的接触。
岩洪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悲伤,他把眼泪往下压了压,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住,干脆蹲下抱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