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幸亏遇到您,否则我们这些染病的人怕也是要被扔到海里喂鲨鱼了……在您治好了我们之后,我们便又被拉到好几个地方陆续发卖掉......我运气不错,被一个心善的主家买走,后来就跟着他去海外各处经商了。”
“我们有一次遇上了大风暴,原以为活不下来了,谁知却因祸得福,发现了一个大岛屿,那里的部落酋长愿意与我们交好,彼此换了不少东西,后来见我们实诚,就还带着去拜访了附近的几个部落,这一来二去的,主家的生意就逐渐做大了起来。”
“......我在扬州逛锦绣坊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几幅人体穴位图,看这笔触,特别像您当年给我们画的,于是便拜托掌柜,一路打听下来,这才知道您老搬到了瑜青县......”
潮墨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杨外公仔细看了看他的面相,打断道:“你这是风寒刚好?看你还有些虚症,快坐下慢慢说,还是不要劳累为好。”
明悠悠闻言也扭头盯着人看,可惜看了半天也只是觉得他黑得还挺好看的,嗯,牙也特别白,反正面诊的技巧是一点儿也用不上。
潮墨听完杨外公的话眼睛大亮,“果然还是杨大夫您啊,我这点病不打紧,常年跑船的人,谁身上没点毛病呢。今日找到这里,其实是想求您去帮忙看一个人,那人的腿出了问题。”
杨外公摆了摆手,“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如今已不再为人瞧病。你是我当年的故人,不瞒你说,我这些年把精力都放在了草药上,医术怕是不比以前。切莫把希望放在我身上,还不如尽快去找合适的大夫,不要耽误了病情。”
“刚才县令大人已经和我说过,”潮墨不好意思地道,“只是生病的这孩子是与我们交好部落的酋长之子,人活蹦乱跳地跟我们过来,却要那样被送回去,怕是要和部落的嫌隙大了,这以后还怎么和他们做生意......”
“杨大夫对我有恩,本不应让您为难,可是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他面上闪过挣扎,最后叹息道,“罢了,我们也算尽力了,其他的就听天命好了。”
潮墨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后面上来几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盒子,“我先去客栈和他们交代一声,回来继续和恩人叙旧,这些是我在各地找到的一些药材,希望恩人能够喜欢。”
说完,他神情沮丧地就要离开。
明悠悠见他后背都佝偻起来,有些不忍心,便拽了拽外公的衣角。
祖孙二人对视了一番,杨外公叫住潮墨道:“我这外孙女如今也在学医,若不嫌弃,便让她跟过去看看。只是你们从扬州过来,这一路想必也遍寻了名医。外孙女年纪尚幼,学识有限,还是不要抱有太大期望为好。”
潮墨先是欣喜地连连点头,然后目光在房间里搜索了一圈儿,最后才低下头看到带着婴儿肥的明悠悠,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儿来,笑着向明悠悠行礼,“那就麻烦小大夫和我走一趟。”
明悠悠兴奋又矜持地点了点头,对后面的三个跟班一挥手道:“我们走吧。”
想想觉得给异族人瞧病的机会并不多,便又拜托衙役把百草堂的孟老大夫请了来。
潮墨重新把头巾戴上,捂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下一双眼睛,见明悠悠不住眼儿地看他,便笑着解释道:“我这长相到哪里都引人注目,有时还会被围观,为了不引起麻烦,干脆就这样遮掩了。”
明悠悠抬头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如今虽然还没进入夏天,但是中午十分也已经感受到炎热,不禁有些同情地道:“我们这里有许多其他地方的人过来走商,连红头发绿眼睛的都能见到呢,您就是不带头巾这么走出去,大家也不会觉得稀奇的。”
潮墨拱手笑了笑,只把头巾向下拉了一点儿,说自己已经习惯,便带着众人出门了。
陶县令和师爷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商队自扬州而来,而扬州是一个包容性更大的城市,潮墨却说戴头巾已经习惯,这其中估计并不只是特殊外貌的问题,应该还是和他的身份有关。
一个昆仑奴获得自由本就不易,竟还能做到商队的管事,拥有号令百十来人的权利,这恐怕就会令许多人侧目,想必潮墨和他所在的商队,怕是经历过不少的盘查。
陶县令沉思片刻,对贺师爷道:“还请师爷跟上去看看,若有什么能够相助,自可便宜行事。”
贺师爷领命,跟在一行人后面,浩浩荡荡地进了本地最大的客栈。
等一进屋所有人都惊讶了,他们以为的酋长之子,竟然是一个女孩子。
潮墨解释道:“当地以女子为尊,她是部落酋长唯一的女儿。”
女孩躺在床上,看着比明悠悠大一些,肤色与潮墨相似,头发却有些发红,还是卷曲的。
明悠悠好奇问道:“她也是您家乡那边的人吗?”
潮墨摇头,“离我家乡远着呢,不过我们的话倒是大半能相通。”
众人心下了然,怪不得潮墨虽以奴隶出身,却能坐上如今的地位。他们商队能顺利在海外开疆扩土,想必都是他的功劳。
潮墨用当地话对床上的人解释了一番,女孩目光转向明悠悠,对她说了一句话。
潮墨笑眯眯地翻译道:“小姐说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位女大夫。”
明悠悠见她没有因为自己年纪小而疑虑,心中好感顿生,上前道:“我来给你摸一摸脉。”
脉细且涩,而且五脏之气显示虚弱,明悠悠皱了皱眉,摸完脉又摸了腿,发现女子似乎对双腿没有知觉。
潮墨叹息一声,“我们在大齐游玩时遇到贵族当街纵马,令马匹受了惊,小姐的车架被弄翻,人从里面掉了出来,结果腿便骨折了。大夫当时给接骨时,觉得似乎就有些不妥,没想到过去好几个月了,这腿却依然没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