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公主含着满眼的泪水,看向面前已经穿戴好的人,心里一直默念。
我是酥绵,她是华阳公主……
可是她心里好痛,她知道会发生什么,看着南燕覆灭已经很苦,她现在又如何做一个袖手旁观的人。
“绵绵,可是我……”
小宫女再次抱住了她:“你才是绵绵,一个没有内力,无父无母,被华阳公主救回,细心照料的小宫女。”
华阳公主抱紧宫女酥绵哭泣,宫女酥绵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说:“如果太痛,就忘了自己有情感,如果害怕就睡一大觉,如果想我……就多吃些好吃的就好啦。”
太痛,就忘情。
害怕,就睡觉。
想念,就吃饭。
燕皇随意将布条缠绕在自己手腕上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战场上还不能离开太久,为父会尽快为你们拖延时间。”
燕皇笑着将她的衣领和裙摆整理好,笑着说:“我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大手捧着她的脸蛋,燕皇认真地告诉她:“鸢儿,记住了,从现在开始,永远不要让人猜你的心思。”
随后燕皇便带着一众皇子公主们离开了。
大殿下路过她的时候,犹豫片刻转头对她说:“虽然很不想教你,但往后就是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你很可能会看不见你的对手,也可能对手就在你的身边。”
“所以小妹妹,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她转身,房间内就只剩一位穿着红衣华服的小姑娘,对她笑了笑,然后说:“你会被送到幽谷,现在整个皇宫甚至都会为了守住一个秘密牺牲,我们走到如今实在不易,后面的路只有你自己。”
“别犹豫了,你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看着密室内的人一个一个离去,她嘴里喃喃道。
“永远不要让人猜到你的心思。”
“永远不要相信永不背叛。”
“永远可以舍弃任何人。”
“从现在开始,我是酥绵,一个被抛弃的孤儿……”
“这样还不够……我三岁被华阳公主所救带回宫中,她教我习武射箭……我没有情感,她让我活下去执行最后的任务。”
她转身看着空荡荡的密室,像是没有灵魂一样自言自语。
“我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珠子,有一颗珠子……我要找到……萧衍……挖出他的心看看。”
“不对,这样不行……”
在幽暗的密室中,那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姑娘蹲在角落,双眼无神,捂着脑袋不断地呢喃着。
“我是酥绵,我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我需要冷静,所以我只能是淡漠薄情的酥绵……我会的所有技能都是公主教的,我没有内力,从小就无法感受到丹田,但是我其他方面都是最优秀的。”
“我要找到萧衍,将心中的珠子给他,见到他的时候,我便要想起他背叛了誓言,从而找到正确的方向。”
“当我产生与今日相同感受时,我就会想起今天。”
“我一定会和携带凤符的女孩儿相遇,必要时刻,她可以成为契机。”
慢慢的,她脑中那位小宫女的面容模糊了,而穿着红衣华服的华阳公主,却清晰可见。
不能照镜子,会影响计划,会记忆错乱。
不能照镜子,记忆里也不可以。
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的容貌,不就是小宫女吗?
对,自己就是一个小宫女,她就是酥绵。
她睁开眼睛,迷惘的眼神变得精明透亮。
她是侍奉华阳公主的宫女,虽然现在才十三岁,但已经入宫十年,是公主心腹。
皇宫都要被东凌攻陷,公主竟然还让她活下去找萧衍,她真的能办到吗?
她看向桌面上的大碗。
“对了,殿下是不是要喝奶茶?”
她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将“奶茶”放到托盘上,赶紧往雀羽殿走。
奶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路过栖凤殿时,她听见里面传出很多人凄惨的哭声。
鬼使神差的,她迈步走了进去。
原来是皇后娘娘吊死了……
大家怎么都跪在地上哭,没人去放下她?
对了,大家都在自尽呢,这些宫人们一会儿也要自尽,他们不想成为东凌人的奴隶。
那双漆黑发亮的眸子仰头盯着梁上的皇后娘娘,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死在面前,没有任何动容。
公主要喝奶茶,她要快些。
她转身走出栖凤殿,没有注意到那些地上哭泣的宫人们,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希冀与执念。
他们相互看了几眼,淡然一笑,纷纷拿出砸碎的瓷片,割向自己脖子。
死前,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看向那位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孩儿,嘴边噙着笑容。
雀羽殿大殿门前,小姑娘仰头看着飘荡在她面前的人。
赤色华服上,绣的是燃烧着火焰的朱雀纹路。
寒风吹动间,那火焰似乎在她黑色眼珠里燃烧着,那翅膀在她面前摆动了起来。
她愣了愣,垂头盯着托盘上的“奶茶”,一只手试探碗边温度。
还是热的。
于是她立刻捧着比脸还大的茶碗,吨吨吨地喝起来。
咽下最后一口“奶茶”,胃里就撑得发痛,她几次控制不住想要呕吐,都让她咽了回去。
她抿着鲜红的嘴唇,将唇边最后一滴血珠舔进嘴里。
她咧嘴一笑,喃喃道。
“好甜。”
*
酥绵已经睡了二十多天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
木冉来看过,说她不会被饿死,让所有人放心。
房间内,子兰给酥绵擦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酥绵沉睡的面孔。
她这次睡得很不安稳,好像做的梦并不美好。
谭兴将萧衍给的五千银甲军隐藏在西钤后,也赶了回来。
“大哥,你叫我来做什么?木冉长老不是说,师父没有事吗?睡一觉就好。”
子兰没有看他,反而阴沉着眸子,冷声说:“跪下。”
谭兴一愣,他疑惑地问:“大哥?”
“我让你跪下!”子兰低声呵斥,看向谭兴的眼神,似乎真有怒气。
谭兴不敢怠慢,掀开衣袍跪了下去。
“大哥为什么生气?”
子兰放下酥绵的手,给她盖好薄被,才起身走到谭兴身前。
他扬起手想打,却半晌没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