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酥绵是可以留着苏家的,但现在无所谓。
萧衍比她想象中更谨慎,也更能隐忍。
光靠她一张嘴的挑拨离间,还不能让萧衍真的相信苏家的不臣之心。
再挑拨下去,只会让萧衍转而怀疑她。
酥绵回北黎之后没有去苏家,而是隐藏身份,一直在自己的万花楼住着。
酥绵看着手上来自萧衍的密函,她嘴边噙着浅笑。
既然萧衍不信她一张嘴,那就让酥绵很多张嘴一起开口,在由萧衍自己去查,亲眼发现“真相”。
萧衍的密函是让她帮忙查北黎失踪的七王是否还活着,酥绵抬手将密函烧毁,她才不去查,也查不到。
每个国似乎都有流落在外的皇子,她能找到西钤的“十八皇子”,就也能让在纪王之乱时,死不见尸的“七皇子”重新活过来。
至于这个人具体在哪里,在暗中做什么事情,与谁联系了,她可是一点儿也查不出来。
萧衍几次来信询问进展,酥绵都说一无所获,哪怕是萧衍亲自来问,酥绵就和他演一出真的毫无线索。
以七王的名义约见苏逸是酥绵做的,威逼原本属于苏丞相门生的官员去暗中告发。
本来就是想给萧衍怀疑的种子浇浇水,只是酥绵没想到,苏家竟然真的同意了约见,并且没有告诉萧衍。
百花楼的包厢内,酥绵饮着清酒,谭兴在她对面坐着。
“师父,要不我伪装成七王,去和苏逸见面?”
酥绵抬眼看他,问道:“你见过七王?”
谭兴摇摇头。
“北黎七王和西钤十八皇子不一样,我们没见过,可苏逸和萧衍都很熟悉,我们但凡露出一点儿马脚,都会让以前的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那苏逸见不到七王能行吗?他岂不是很快就得知被骗?”谭兴问。
酥绵饮下一口清酒,她说:“无所谓,反正萧衍已经怀疑七王很可能活着,还试图联系苏家的事情。”
酥绵吩咐说:“你只需要再次给苏家传信,说自己可能被萧衍发现了行踪,见面时间要推迟就好了。”
越是怀疑,越是看不清缥缈的真相,坐在高位上的人才越是不安。
如果这个时候所有证据都摆在萧衍面前,他说不定还有衡量利弊,再次拉拢苏家。
“我明白了师父。”谭兴回应后,看了看酥绵,小心的问:“师父……您曾经一再放过苏家,现在为什么一定要致苏家于死地?”
酥绵抬眼看向谭兴:“苏家一直不同意萧衍出兵打东凌,苏家势强无论是朝中还是江湖都有些势力,萧衍被他们掣肘久了,所有决策都要听他们意见,咱们的计划等不了多长时间。”
“只是……这样?”谭兴有些心虚的看向酥绵。
“你以为还有什么?”
谭兴低下头,小声问:“有没有,慕师姑的原因?”
酥绵眉头微皱,盯着谭兴看了一会儿,忽的眉间闪过一抹狠色。
谭兴感受到一股寒冷的杀气,立刻给酥绵斟满酒,又双手举起自己的酒杯:“师父,为了大业。”
半晌,酥绵都没有回应。
谭兴一直不敢抬眼与酥绵对视,就只能举着酒杯僵持着。
终于,酥绵手指轻捻着杯盏,眼中失了神,仰头将酒饮下。
谭兴手臂略带颤抖,也缓缓把酒杯放在嘴边,饮下清酒。
酥绵转眸看向谭兴,直到谭兴放下酒杯,慌乱的离开,酥绵都没有收回视线。
谭兴刚合上房门,就听见里面酒杯被捏碎时清脆的响声。
他的手微颤,转身看向酥绵被烛火映在窗上的身影。
那影子一动不动,只微微低头,似乎是在看手中碎裂的瓷片。
“师父……我错了吗?”
*
二月末,西钤彻底乱了,十八皇子的呼声越来越高,更有其他与九方利泽不睦的皇子们试图兵变。
萧衍紧急招谭兴进宫,商议后给谭兴五千北黎精锐银甲军偷偷潜入西钤,拿着酥绵写的手书先去解救被抓的南燕太子,再和雀羽卫里应外合,夺取西钤皇位。
谭兴领了兵符,带着北黎军分批伪装成百姓前往西钤。
他手刃仇人的机会,终于来了。
临行前,谭兴站在布满厚雪的街道上,抬头看向酥绵的房间处紧闭的窗。
他眉间碎发与睫毛都被薄霜包裹,站立许久也没能等到那扇窗再次张开。
天色渐晚,谭兴屈膝跪在雪地中,一头磕下,发出“砰”的响声。
一连三下,再次起身时,他决然的转身离开,额头流下的鲜血凝结在他眉心,红的刺目。
谭兴入宫离开后的第二天,酥绵也接到了萧衍给她的任务。
将苏家以东凌刺客的名义,灭门。
这一天晚上,酥绵回到了苏家。
苏逸在看见酥绵的时候,眼里露出了深深的恐慌。
“来人!将府门关闭,抓住这个妖女!”
话音刚落,府宅内瞬间亮起无数火把,许多拿着刀剑棍棒的人向此处跑来。
酥绵看着四周聚集的家丁,还有拿着刀的死士,眉头微皱。
苏家竟然真的豢养死士,他们要反?
不对。
看苏逸的神情,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他们所做这一切,是为了防着她?
“看来苏大人是打算不认我这个义女了?”
“妖女!”苏逸手持一柄长枪大喝:“别以为我不知道,苏家如今都是拜你所赐!”
“哦。”酥绵不屑的冷笑一声:“被发现了啊,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走路已经不利索的苏丞相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对着酥绵大骂:“妖女误国,陛下如果真娶了你,北黎江山就要亡了!”
酥绵突然大笑起来:“北黎这么大的国土,竟然能因为我一个人亡了,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酥绵无视一个个指着自己的利刃,平淡无波地向前走了几步。
“难道不是你们时刻想着苏家的利益,甚至想控制萧衍的后宫?”
“难道不是你们苏许两家争权夺势,才给我可乘之机?”
“难道不是你们不择手段,狠辣薄情,把女儿和幼子当筹码才引来今日之祸?”
酥绵看着苏丞相垂垂老矣的面孔,嫌恶地说:“别到最后一句‘妖女误国’就想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显得你有多清高,多无奈,多悲痛?恶不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