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皇家宫宴。
御花园中歌舞升平,鲜花簇拥,珍馐美酒数不胜数。
酥绵和子兰一袭华服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方坐着的朝臣命妇,公子千金,个个穿着华贵,其笑晏晏。
可这些面孔,终究和以往不一样了。
黎璎是第一个离开的,她以往就喜欢以身试毒,又服用了许多内力丹,后来跟随酥绵征战三年,回来后身子就不如从前,三十三岁便离开了。
之后便是碧芜,和黎璎的经历也差不多,她离开时才二十九岁。
她们的身体都被毒素侵蚀,没有孩子,也没有过继子嗣来继承爵位,就那样什么也不带走地离开了。
晁玉死于瑞熙十年,算是服用过内力丹的人当中,挺的时间比较长的了。
他调养很久,离开时有一个八岁的儿子,被酥绵封为明翌侯,接到京中抚养。
再然后便是应明哲,在三月前离世,享年五十六岁。
他一辈子没有续弦娶妻,也没有子嗣,战事停歇后,他喜欢在前院正对大门的位置摆一把摇椅,一坐就是一天。
他经常说:老了老了,却总感觉有人会回来。
离世那日,他就坐在摇椅上,守着空空的国公府,直到日落,仆人才发现他。
就连子兰的大黄和酥绵的小珊瑚也在这十三年中相继离去。
“陛下,帝夫,臣敬你们一杯。”
酥绵收回飘飞的思绪,看向面前的方子琪。
她柔和地笑了笑,拿起酒杯,与他共同饮下。
“你的身体可好些了?”子兰关切地问。
方子琪如今留了胡须,看着一脸老成。
“多谢帝夫殿下的关心,有陛下给的秘药,臣自当多活几年。”
酥绵笑着回应,却也知这只是他的玩笑话。
方子琪一生未娶,再多金玉都不放在眼里,只爱带着那根简单的素银簪子,多少名门贵女想攀他这权贵的亲都未能如愿。
方子琪看了看子兰,又转头看向御花园各处的世家公子。
“陛下看看,那些年轻公子多好啊,看着就神采奕奕的。”
酥绵打趣道:“你也不老,将胡子剔了,也是个俊美公子。”
方子琪无奈地摇摇头,瞥了子兰一眼,借口回席了。
酥绵感觉有些奇怪,在子兰身侧小声说:“方子琪怎么回事,人老了,开始喜欢那些年轻公子了?”
“他……”子兰脸色忽地涨红,推了酥绵一下,拿起酒杯喝酒。
酥绵一头雾水,这时子兰也看向远处侃侃而谈的公子说。
“你看那边,那是李尚书家的次子,今年刚及冠,诗书骑射都是头等,长得也风度翩翩。”
酥绵顺着子兰的视线看过去,笑着点了点头。
“不愧是我大安好儿郎,今年科举一定榜上有名。”
听酥绵夸赞完,子兰转头眼神有些怪异,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口。
他又转而给酥绵介绍了好几个长相俊美,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无一例外的都得到了酥绵赞赏。
“子兰,你今日怎么这样关注这些公子?你这个帝夫,不是收贿赂了,要举荐谁?”
子兰沉默了,拿着酒盏喝了几口,打算不理酥绵半个时辰。
见子兰眉间微怒,酥绵暗下眸光,抿了一口梅酒。
此时有宫人扬声喊道:“钤王到!司徒公子到!”
随后酥绵和子兰就看见司徒飞白和谭兴大步向他们走来。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是中年人的样子,但在酥绵眼里,他们和初见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司徒飞白一袭白衣,腰间挎着凤凌剑,手持白玉折扇,款款走来,跪在酥绵和子兰身前。
“弟子司徒飞白拜见师父,拜见师公。”
酥绵眼中含着笑,柔声说:“快起来,赶路劳累,坐下歇歇。”
在无声司第一批老人相继离开后,司徒飞白就愈发沉默,直到黎璎离世的第二日,司徒飞白就向酥绵提出辞官的请求。
他的志向本就不在庙堂,如今他习得一身武功,自当去啸傲风月。
酥绵没有拦他,还将凤凌剑赐予司徒飞白。
虽然他拔不出剑,但有凤凌剑在,他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为难他。
代替酥绵巡视天下,仗剑江湖,扫尽天下不平事。
酥绵只要求他看见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情,便传信回来,闯荡久了记得回家。
这次酥绵要接谭兴到辽城,司徒飞白得到消息,便亲自跑了一趟兽城,和谭兴同归。
司徒飞白起身后,又用眼神示意一侧还跪着的男子。
酥绵也转而看向谭兴。
谭兴哽咽着拱手:“逆徒谭兴,叩见吾皇陛下,叩见帝夫殿下。”
随后他一头磕下,重重地落在石砖地面上。
听见谭兴哽咽的声音,子兰也红了眼眶,对酥绵挤眉弄眼,让她赶紧说话,喊谭兴起来。
酥绵勾起一抹笑:“既然自称逆徒,又为何叫我们陛下和帝夫?”
谭兴起身时已经泪如雨下,他又重新拱手说道:“阿兴拜见师父,拜见大哥!”
砰,砰,砰,又是三声闷响。
子兰立刻起身走到谭兴身侧将他扶起,心疼地揉了揉他磕红的额头。
谭兴如今也三十二岁了,现在就像个不敢认错的孩子,低着头含泪偷看酥绵。
酥绵也扭着一点儿抹不开的面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回谭兴头磕的,倒是实诚。
子兰将谭兴拉到酥绵身前:“不是你要把阿兴接到身边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说话。”
酥绵轻咳两声,故作严肃。
“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你哥,他身体不好,让你记得照顾他。”
谭兴随即行礼:“是。”
子兰无奈,自行在酥绵身上翻找起来。
“你干嘛?”酥绵和他撕扯起来:“放肆!”
子兰在酥绵袖子强行里掏出一个瓷瓶,转手塞到谭兴手里。
“你师父担心你早些年偷偷服用内力丹会影响寿命,特意给你准备缓解的药丸。”
谭兴拿着药又哭了起来,跪在地上说:“多谢师父,弟子没怎么吃那丹药。”
酥绵整理了衣袖,冷声说:“我就知道你会偷吃,给你的药,只是有滋补效用,服用没坏处。”
谭兴抽噎着回应:“多谢师父,弟子一定每日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