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贵这里,虽然看似文牍工作流程缓慢,但是到了实际执行时却变成了兵贵神速。
文牍皆尽被发送出去,只过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有亲兵陆续返回到了大总管府。
赵无咎被留下吃了一餐饭,大总管府内的饭食很简单,就是麦饭搭配一些酱菜,还有些许烤制的肉类。
因为已经进入战时,所以大总管府内一概不许饮酒,违者轻则要领受军棍,重者则会被处死。
而在赵无咎大口干饭的同时,就有一名左军司马匆匆上前来向薛贵禀报,说是军资粮草已经准备妥当。不多时,一名左记室参军也上前来,禀报了船舶、人员业已安排就绪。
前后不到三个时辰,神丘道的府兵大营就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可谓是敏捷惊人。
眼见如此,赵无咎赶忙端起饭碗,“唰唰”两下就将一整碗麦饭扒拉干净。
也得亏他有这眼力见。
因为薛贵马上就向他下达了将令:“赵无咎接令,着尔率领沃沮船夫从海路返回西沃沮城,四日内必须抵达,不得延误!
二十艘马船跟在尔等后方,西沃沮城和靺鞨人至少有六千骑兵上船,多带士卒、弓弩、箭矢,六日后起航,兵发景福城。”
简单几句话,薛贵就将时间、地点、人数都告诫清楚。
同时,他还拿着一封信笺,让赵无咎带回去交给大祚荣和设图那俩人。
上岸之后四个时辰不到,赵无咎就要重新下海,甚至连见一眼那位郭老夫子的工夫都没有。
那些本还想歇息一两日,去那熊津南城逛一逛的沃沮水手船夫,听到赵无咎带来的命令都快要被惊呆了。
特别是,那些人还听说要“四日内”返回西沃沮,无不大感震惊。
要知道,来时候是顺风,回去可是逆风,风帆提供的助力能有来时的四分之一就不少了。
跟赵无咎一起前来的一名大总管亲兵,可能是个沃沮人,因此能听得懂这些人用沃沮话发出的抱怨,他当即就开口怒叱:“都聒噪什么,我家将军已经让水军兄弟们算好了,尔等只需要三班倒划船助力,就可以跟来时一样的时间抵达西沃沮。”
言罢,他就不由分说,掏出横刀威逼着那些西沃沮人不要磨蹭,赶紧上船去。
对于他如此对待那些沃沮人,赵无咎没有任何意见。此时,他更多的还是在关注大周水军营地的变化:天色将晚,日暮余晖中,大量的军资军械正在被人用大车、小车推着,一点点囤积到了港口附近,等待被运送上船。
赵无咎看的很清楚,那些船只并非是之前薛贵向其介绍过的马船,而都是一些船型更加狭长,两舷处高高竖起着可以放下“鹘翼”浮筒的海鹘船。
“果然,薛贵不只是想要让靺鞨人和沃沮人走水路 ,大周府兵的精锐战兵也要出征了!”
而在水军营寨外,约莫一、二里地外的海面上,二十多艘马船已经趁着涨潮的时机驶出了营寨。这些马船吃水较深,一般都得等涨潮时靠岸或者离岸才安全。
连打带哄着,沃沮船员们很快也回到了原来的小船上,赵无咎麾下那些伊尔根侍卫倒是没叫辛苦,哪怕对海上航行颇为恐惧,可仍硬着头皮跟着也上了船。
不过,大周水军有专门的郎中,给他们准备了一批用参须子、山楂果、薄荷叶等材料做成的“止眩丸”,服下之后可以大大缓解晕船的痛苦。
毕竟,一开始来扶余半岛的时候,大周府兵里面也有大半儿郎不能适应海上行舟,发生过大规模的晕船病症,军中郎中们对这病治得已经很熟了。
“赵都尉,晚间海上行舟,大将军让我给您送来十几架红俏灯,里面有海中鲸蜡做成的蜡烛,晚上点着之后,隔着三四里地都能看得很清楚。”
临行之前,薛贵的那名亲兵还让人抬了很多硬壳的大灯笼过来,并且让军中工匠亲手装在了沃沮人的船上,以确保一切妥当。
“替我多谢大总管了,”赵无咎向那亲兵抱了抱拳,接着就向沃沮船员们下令:“起航!”
随着他们小船按照指引,从大周舰船之间通过,鱼贯驶出水闸门。
水军营地里随即响起“嗡嗡”的牛角号声,也有人点燃了烽火,向已经等候在外的那二十多艘马船发出了讯号。
马船两侧船舷的桨孔,立刻伸出了一排排的大船橹,斜向下插入了水面。
这种船可比沃沮人的船大得多,想要跟在赵无咎乘坐的这种小船后面,那些桨手怕是也得拼了命划桨才能行。
好在,这些情况在薛贵的帅帐里,就被文士们计算好了。
像沃沮人那样的小船可以分作三班倒,马船上的桨手则是五班、六班地轮换。
更何况,扶余半岛西边沿岸很少有风暴出现,逆风而行辛苦是辛苦一些,可危险程度比以前带着人马远渡重洋可小多了。
此次航行,结果也和庙算中的一样,当那些沃沮船员们全都累得抬不起胳膊了,他们的船也在第四日的黎明时分回到了西沃沮城。
没有顾得上去安排他们,赵无咎当即下船直奔城主府而去。
虽然他知道大祚荣他们肯定知道船队来了,因为在靠近西沃沮城半日路程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出海打鱼的沃沮人,这些人肯定也看到了那很难被忽视的大周巨舰。
但是,大祚荣和设图估计还没有准备马匹和骑兵——他们不知道这马船是干什么——而且,他们也不知道两日之后,这支马船的船队就会开拔驶向景福城。
果不其然,当赵无咎将薛贵的将令传达给那俩人的时候,后者只能手忙脚乱地赶紧作出了调整。几乎西沃沮城都被发动起来了,忙了足足一天一宿,这才把六千骑兵,还有额外六千下了马的部族武士全部送上船。
期间,还需要那些本该彻底休息的大周船员在船上协调,这才完成了简单的登船工作。
“这差得也太远了。”赵无咎不由得感慨,那位薛大总管和大祚荣、设图之间的统兵本领,连放到一起比较,可能都是对前者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