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森冷寂静天牢,风似乎都在这里消失了,只有无穷无尽的让人发疯的孤寂。
曾经骄傲无比的人如今披头散发的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灵力被锁住,狼狈的被踩断了一身傲骨。
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在寂静中清晰的靠近,一双龙纹云履靴映入她眼中。
荼姚抬起头,冷笑,“你来做什么,杀我吗?”
太微语气平静,脸色极冷,“你不问问你儿子吗?”
“旭凤……你要对他做什么,你把旭凤怎么样了?!”
荼姚慌了,突然扑过去却被一道蓝光困住,不得寸进。太微在她愤恨的目光中冷冷一笑。
“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是我的儿子不是吗?”
他加重了我的两个字,荼姚瞳孔猛的一缩。
“你……”
“凤凰独一无二方可显珍贵,你说对吗?”
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也不需要她回答便离开了。
在她离开后荼姚颓然坐到地上,惨然一笑。
“太微,我不如你……”
次日,朝堂正为该如何处置天后争的焦头烂额,忽然一个天牢守卫匆匆来报,天后自尽了,身死魂消。
一瞬间空气静的落针可闻,鸟族族长当场晕了。
…………
花界
这一天太微又来了,梓芬正在提笔写字,手腕似一截冰雪,阳光下仿若透明,似乎下一秒就会化了。
这一次她没再避而不见,还是在那颗杏花树下。
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近乎恍惚的看着她消瘦许多的身影。
她回过头,杏花吹如雨,时光仿佛就此重叠。
“你来了。”
……
“太微你来了?”
女子沐浴在日光花雨下,回眸一望,风也轻了,云也淡了,杏色烟衫成了天地之间唯一一抹颜色。
他走向她的每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失了序,若雷鼓。
“今日正有空闲,不如你我去凡间听戏可好?”
他对她伸出手,白金色袖上金线走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如他的眉眼,笑意驱散了他骨子里的冷漠,凤眸专注,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
“今日可有空闲,陪我去人间再听一场戏可好?”
时过境迁,她对他伸出了手,脆弱似幻影。
“好。”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在沙石中滚过,沙哑的不成样子。
两人去了人间,还是当初的那个戏园子,名字却变了,上面唱戏的人变了,曲目也变了。
“……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
台上伶人千回百转,几段唱词几分黯然。
戏台下两人隐去了身形听完了一整出戏。
她轻声道,“此生只为一人去……唱的真好……”
梓芬淡淡一笑,眸色清冷,如九天之月。
“回吧。”
放下一块银子,她站起了身,下一瞬身形一晃,太微一惊连忙把她揽进怀中,就见她嘴角溢出了血。
他慌了,“怎么会这样,明明我已经……”
说着他心中剧烈一痛,嘴角同样溢出了血色。
“已经使用禁术消耗本源与我共命吗?”
梓芬不爱笑,今日她却尤爱笑,笑出了泪。
“倘若我今日死了,你可会当真随我而去?”
“不会的。”
梓芬站定后缓慢坚定的推开了他,望着他浮上猩红血丝的双眼笑道。
“因为你是太微,是那一心统一三界,君临天下的太微。”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坚定你的选择,不要悔改。”
话落,太微猛然喷出一口血,蚀骨钻心的痛,那是禁术被破时的反噬,他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却只抓住了空。
“不!!”
……
花界
“呀呀……花……花花……哇哇哇!!”
上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小锦觅突然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胡萝卜却僵硬了,愣愣的看着手上用来逗小孩的紫藤花一瞬间凋谢。
举目四望,繁花似锦的花界再无一朵花开放。
这一日早有预见,可真的来了十二芳主依然接受不了,痛哭出声。
在梓芬昏迷不醒时痛哭流涕的胡萝卜却没有哭,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上失了颜色的紫藤萝轻轻一笑,微闭上眼,一瞬间俊朗的少年变了模样。
白皙光滑的脸上生出了褶皱,须发皆灰。
已是是一老者。
再睁眼时他眼神中一闪而过迷茫,不复往昔。
……
太湖
“鲤儿,回家了。”
“娘亲,明晚我们还可以上岸吗?天上星星好美啊,鲤儿好喜欢!”
“当然可以。”
红衣女子语气宠溺温柔,“鲤儿喜欢我们每日都可以来。”
男孩生的粉雕玉琢,闻言欢喜极了,一转头却惊讶的瞪大了眼。
“娘亲你看,花都没了!!”
簌离抬头一看顿时一怔,太湖边上水草丰茂,春夏之际烂漫山花遍野,方才他们还在山花中观花赏月,就这么一瞬间竟都失了颜色。
“娘亲,这是怎么回事啊?它们还会开吗?”
“……会的,或许明日它们就会重新开了。”
“我们回家吧。”
簌离温柔牵着儿子的手,一同回了太湖。
……
天元二十八万八千六百一百六十三年夏至,花神梓芬仙逝,百花凋零,九洲四海万艳同悲,敛蕊不开。
天帝哀不自胜,罢朝举哀七日。
花界因花神之死,愤而脱离天界自成一界。
天地自此分六界。
……
栖梧宫
太微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捂着胸口痛弯了腰。
“梓芬……”
他苦笑,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抬头看向床头那副画像,画中人浅笑凝眸,风露清姿,如似真人。
太微心头又是一阵剧烈的绞痛,却自虐一般不肯移开视线。
往事一场梦,梦中千千劫,劫劫痛入心,他却甘愿沉溺其中。
在其中一遍遍找寻她的身影,一遍遍重复相见。
待得一日他勘破这劫,或许便能修得太上忘情。
太上忘情,方可大爱众生。
…………
某一处空间,时间在这里都似乎停滞了,一片无垠黑暗中有一座小楼静静矗立,灯火幽微,像黑暗中一点萤火。
小楼里一个光团气到膨胀,“你这次任务到底在做什么啊?!!”
“雇主的愿望是拯救润玉啊啊啊混蛋!!”
轻柔的声音慢悠悠,不急不缓慵懒极了。
“有哪里不对吗?”
“润玉所有的不幸都源于他的出身,幼时不见天日,是族群中的异类,母亲亲手割断他龙角,拔他龙鳞,生活痛苦暗无天日,所以想逃避。”
“不想又遇见了荼姚,因为应龙的身份成为荼姚的筹码,待有了亲儿又弃之如敝履,对他百般打压忌惮,尝遍仙情冷暖,仙生孤寂冰冷。”
“从小到大都过的苦,似乎就旭凤没出生之前过了一段幸福日子,这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的出身。”
“若他不是天帝的私生子这些苦难自然就不存在了。”
“他也曾说愿放弃一切只愿和母亲一起生活,这样不是刚好吗?他不再是应龙,而是一只龙鱼,是母亲的鲤儿。”
小光团憋闷,咬牙切齿,“可他是要当天帝的,这都是他必经之路!”
“他的必经之路就是一一给予,又一一剥夺吗?亲情,友情,爱情,如果这就是天道考验那他是懂的,从未拥有过怎么比得上得到又失去让人痛苦不甘。”
“如果这是他的必经之路那又何必拯救?还是说你口中的拯救只是在他苦难人生中为他安排一份爱情?这就是拯救了?”
“这份爱情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抹消他承受的所有痛苦?是能让他忘记幼时割角拔鳞之痛还是能让他忘记丧母之痛,或者抹消那几千年冷眼嘲讽,孤寂彷徨?”
“拔除钉子还有洞,痛苦一旦种下那就是伴随一生,爱情不是一切,他人生中也不是只有爱情。”
“若能选择重来一次,你猜他会愿意做鲤儿还是润玉?”
小光团哑口无言,她还淡淡对他插了一刀。
“你还出了乱子不仅进错了时间还让我丢了记忆,要不是我中途想起来,别说完成任务了,连任务的边都摸不到,小萝卜。”
先花神一个出场即离世的人物,和润玉……
啧。
“你还说,你还把锦觅变成了一颗葡萄!”
小光团反击,“不仅这样,还让风神水神在一起了!”
“旭凤居然成了荼姚和廉晁的私生子!!”
乱了,全乱了!!这个该死的混蛋啊!!
她懒洋洋躺在沙发里,不以为意。
“水神风神本就是要成亲的,少一点波折怎么了?”
“旭凤不还是天界殿下吗?还是独生子呢。”
“再说锦觅做一颗小葡萄多幸福快乐啊。”
小光团气死了,“借口一大堆,你就是不想生孩子,不想走剧情!”
她坦然,“那确实不想生孩子,不过我不是照剧情死在天后手上了吗?”
她觉得还好,剧情还是能勉强圆回来的。
只是荼姚太让人失望了。
“之前我还好心把陨丹给天后了,助她断绝恋爱脑搞事业,看她能不能把太微搞死扶幼帝登位垂帘听政,哪里知道太微居然先出手了。”
末了还摇头叹息,小光团变的全身通红,怒吼。
“谢怜微,你混蛋!!”
谢怜微熟练的隔绝声音,只懒懒说了一句。。
“你就说任务完成了没有?”
“……”
小光团身心疲惫,气势一下子泄到了底。
“完成了,雇主很满意。”
谢怜微摊手,“这不就得了,干嘛那么生气。”
小光团:“……”
沧桑抹脸。
他觉得再这样任务线上走钢丝总有一天会和小世界同归于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