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五,迦关再次易主,天下哗然。
盛帝满脸惊愕,“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
昏暗的山洞内,惨白烛光在凹凸不平的洞内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潮湿阴冷只听得水珠嘀嗒声,空旷,沉冷,六月的阳光也照不进来一丝。
“殿下,妖丹炼好了。”
女修一身黑衣,手挽拂尘,容貌不算绝色,眼尾却有一股别样的妖冶。
此刻她恭敬的低头,面前一个男人身形高大,缓缓转过身来,半张脸遍布烈火烧灼过的痕迹,一直蔓延进墨色衣领中,对比另半张俊美非凡的脸,越发狰狞瘆人。
“给我。”
他没有死在万鼠撕咬中,对澹台烬的恨意与日俱增。
澹台烬可以吞噬妖丹,增强力量,他也可以。
哪怕沦为妖魔。
母亲的惨死,一身的疤痕,父亲的冷漠无情,宫人的捧高踩低,都令他在冰冷的皇宫中一复一日的扭曲。
澹台明朗或许早就已经死了。
在母亲死后,他被见风使舵的宫人无视,不管不问,在病中跌入碳盆,烧伤了半个身子,而他母亲深爱放弃生命救下的男人正在哄他的宠妃入睡,不许人打扰。
他忍受着灼烧之苦许久许久,才终于等来了这个男人,他的父亲。
没有关心,没有多一刻的陪伴,只有一句。
“伤了发肤,体貌不祥,难以继承大统。”
把他判了死刑。
满宫皆知,陛下宠爱柔妃,甚至一国之君亲手为还未出生的孩子绣制衣物,若这个孩子是个皇子,恐会立那个孩子为太子。
如今他说这样一句话,是不是还庆幸呢?
庆幸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让柔妃所生之子越过他这个中宫嫡子。
他和母亲,他们母子俩到底算什么?
他多想问问母亲,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吗?
可惜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爱他的人也不在了,再无法回应他。
他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笙歌月舞,笑容满面的样子,心中的不甘与恨意达到了巅峰。
凭什么?!
恨呐!
那一刻,澹台明朗就已经死了,无边仇恨支撑着他的躯体。
只为了报复。
只是柔妃却难产死了,让他的恨意没有着落,转移到了她的儿子身上。
同样幼年丧母,被父亲放弃,澹台明朗和澹台烬终是不同,澹台烬是一个魔胎,生来身负邪骨,没有情丝,七情断绝,无情无爱,甚至感受不到常人的喜怒哀乐。
所以即使从小受尽欺辱,身为君王之子卑微进尘埃之中,心中却无难过之感。
澹台明朗不一样,他就是一个投身皇宫的普通人,清清楚楚感受着所有痛苦。
他是一个人,所以哪怕他心中充斥着快要把他逼疯的仇恨,在那心底最深处,却逃不过为人的本能,卑微渴望父亲的爱,哪怕只有一丝。
就算只有一点点,一点点在乎他,他也不会走到今天。
可惜他所有的爱全给了柔妃,一点一滴也不能给旁人。
他原本以为他临终之际将江山托付给他,是眼中终于看见他了,是认可了他的能力,看到了他的努力。
不是。
只是因为他在身边,只是因为他想让他接回那个女人的儿子。
只为了最后再看一眼与那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睛。
他提起他的母亲,他茫然的眼神告诉他,他已经忘了。
澹台明朗亲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感受这个曾经在记忆中好似大山,轻易一句话就可以把他推入无底深渊的男人在手下无力挣扎,没了呼吸。
他的手甚至没有一丝颤抖,掐灭了那一点天真的可笑的幻想。
从此他的世界尽是扭曲的仇恨,他不在乎江山,不在乎百姓,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命,只想复仇。他伤害别人,似乎这样就能稍稍抚平他心中如山川海潮一样的不甘与痛苦。
他已经疯了。
然而在这不顾一切的痛苦疯狂中,他是否也有那么一丝期盼他人能与他共情,体会他心里所有的委屈不甘痛苦,给他一点温暖?
可惜他身边唯一不离不弃的符玉也身在黑暗,无人拉他。
“殿下,密探传来消息,澹台烬夺下的迦关被一女子攻破了。”
符玉突然开口,澹台明朗服妖丹的动作一动,她眼神一动,继续道。
“只用了半日时间,据探子所说,她用了一样可令天地变色的武器。”
“澹台烬那些妖兽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也逃了。”
“她是什么人?”
“一个凡人。”
所以殿下你看,凡人也可以拥有无边力量。不一定要服妖丹,妖丹纵然可以短时间突破人体极限,获得强大力量,可却会有损寿数,不得善终。
不到万不得已,符玉也不会为他炼妖丹。
因为她知道,殿下全靠一股仇恨活着。
“妖丹炼起来不容易,服下也痛苦,况且澹台烬手下还有妖兽无数,妖兵炼起来也需要不短时间,但现在只要我们可以得到那样东西,便可立刻与澹台烬一战,”
她尽可能劝说,还好澹台明朗是听进去了。
“去迦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