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摇晃,帐暖春宵,月亮也羞红了脸。
一夜欢娱,伴随更声,天边亮起第一缕晨光。
宇文毓早就醒了,或者说从没睡过,他胸膛微敞,就这样侧身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到现在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手掌在半空描摹她的模样,缱绻痴迷。
“般若……”
他的妻。
宇文毓长长喟叹一声,不由勾起了嘴角。
“你是我的。”
不管从前如何,从今往后,他们将长相守。
般若醒来就对上一道灼热的视线,迷迷糊糊下意识遮住,如玉的手臂遍布暧昧的痕迹,语调也柔软慵懒。
“看什么?”
“看我的娘子。”
“殿下看这么久了,还没有看够吗?”
宇文毓没有拉下她的手,就这样抱入怀,耳鬓厮磨,笑声令人面红耳赤。“看娘子看一辈子也不够。”
“……殿下。”般若一时有些惊讶。
男人的情话难道都是无师自通的吗?
“殿下,”她偏过头,以手挡住他的亲吻,十指纤纤温柔如水,丹唇逐笑,当真是令人软了心肠,“不可以了。”
“娘子~”男人白生生,羊一样的无辜。
可惜般若已经看清这个男人本性,再食草的动物一旦吃上肉就变了样,她不准备纵容,“殿下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宇文毓顿时老老实实坐好,磨蹭了一番衣襟大开,大片胸膛坦荡露在她眼前,还有一些鲜红的抓痕,满是欲色。
“记得,都听娘子的。”
般若丝毫不为男色所动,笑着对他抬手。
“那就起床。”
宇文毓似是遗憾,握着柔若无骨的手笑道,“遵命。”
他扬声向门外早已候着的下人唤了一声,门顿时被推开,侍女们捧着一应盥洗用具鱼贯而入,服侍两人穿衣洗漱。
因是圣旨赐婚,新婚第一天,两人还要进宫谢恩。
般若挑了一件鲜艳的海棠红衣裙,玉颜毫无瑕疵不需要过多修饰,只淡扫蛾眉,轻点朱唇,就是倾国倾城色。
宇文毓穿一身同色的衣服,眉宇间几分侵略性一闪而逝,身材颀长,玉树临风,俨然卓然如玉的佳公子。
般若看着镜中人,突然开口,“殿下……”
“唤我阿毓便好,叫殿下听起来生分了。”
“好。”
宇文毓这才满意,“你说。”
“阿毓,你知道我一直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镜中人般般入画,清眸如琉璃,将一身绝色海棠色也衬出不与俗同的仙气,只是开口便是勃勃野心。
“我希望能嫁得天下之主,母仪天下,阿毓愿为我实现吗?”
宇文毓一点没有意外之色,只倏然一笑,“好。”
“我一早便说过,王府都由你做主,都听你的,我当然也听你的。只是我之前闲云野鹤惯了,在朝堂上并无根基,又资质平平,我怕会令你失望。”
他不在乎做这个决定会与他一直以来习惯的生活背道而驰,即使他无心权位,即使一旦做下这个决定再不能后悔,即使失败的代价是凌迟,他也欣然接受。
只要她想。
只是怕他用尽全力也不能为她达成所愿,他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般若握住他的手,“放心,你只需信我。”
宇文毓一怔,笑着点头,“好。”
般若也笑了,这就好了,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她会为他铺平前路。他们两人只需达成一起前进的共识。
“那我们定一个小目标,先踏进朝堂。”
“?”
“走吧,进宫。”
宇文毓政治意识确实不够,但他有一个优点,听话。
说什么都听般若的,那么就交付全部信任。
他们进宫时早朝已经散了,可能这朝上的并不愉快,两人还没进门就听见宇文觉在里面对宇文护破口大骂,时不时一声剧烈响声,像是摔打什么的声音。
果不其然,通传入内后殿内一片狼藉,宇文觉神色暴戾,看见他们后又快速收起来,可惜表情管理不好,显得古怪。
“拜见陛下。”
“快起来,不用多礼。”宇文觉连忙叫起。
但两人还是坚持行完礼,笑道,“陛下宽仁,为臣却不能失了礼数。”
宇文觉听了口中说着兄弟之间哪用那么多礼,脸上表情却明显变好了。
闲说了几句,般若不经意问起,“陛下方才为何事发这么大火?”
一提这事宇文觉怒发冲冠,“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宇文护!称病不朝不说,他手下那一群党羽也个个给寡人找不痛快,寡人想提拔个人还得他同意,这到底是寡人的天下还是他宇文护的天下!!”
“连丞相也……”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般若知道他已经对独孤信有了怨气。
宇文毓一直以来习惯明哲保身,已经下意识要起身告退,被按住。般若心中一动,精致的眉眼挂上忧愁。
“那宇文护确实太过跋扈,长此以往天下怕只知他宇文护而不知有陛下了,到那时陛下天子威严荡然无存,阿爹这一群老臣也去了,他恐怕会更加肆无忌惮,到那时……”
话未尽,宇文觉眼底划过一道恐慌,般若仿若不知。
“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宇文护为人阴狠毒辣,不得人心,陛下不如施恩,让所有人知道陛下的仁慈,若天下百姓都爱戴陛下,宇文护自然不敢再如此放肆。”
“你说的对!”
宇文觉深觉有理,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般若笑了笑,轻声细语说。
“陛下一直以来对殿下爱护有加,殿下也一直心心念念,不如这次就让殿下来替陛下分忧,最近恰逢黄河决堤,不少流民向京城涌来,虽然已经被阻拦在城外,可人多聚集也容易生乱,臣妾和殿下愿意拿出大婚所收所有贺礼,替陛下安置遣散流民,务必让百姓们感念陛下恩德,让陛下圣名广传。”
这一番话端的是贴心极了,又出钱又出力,全心全意为他着想。
宇文觉只觉全身熨帖,大冬天泡温泉一样舒心畅快,看般若的眼神除了惊艳之外有了另一种光,他看向一旁这个一直以来没放在眼里的庶兄,竟有了几分妒意。
“皇兄有妻如此,真是三生有幸。”
如此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竟配了一个废物。
宇文毓看了一眼心爱的妻子,笑的骄傲,“皇兄说的对,是臣之幸。”
宇文觉,“……”
般若言笑晏晏,春风化雨一般,“只是殿下并无官身,为了行事名正言顺,陛下不如随便给殿下封赏一个小官,也更好让人知道这是陛下圣恩。”
美人轻言妙语,直让人耳根发软,何况确实有道理,宇文觉拍板。
“准了!”
不封小官,他要封大的!
这次他提拔的是皇室,他的亲兄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看那宇文护还有什么理由不准!
一想到宇文护难看的脸色,宇文觉心中抑郁怒气一扫而空,心里得意。
般若也很满意,第一个小目标成功达成。
总之这次交流双方都很愉快。
至于宇文毓?
宇文毓全程当了一个合格背景板,负责心里为媳妇鼓掌,也很优秀。
两人空着手进宫,出宫的时候还带了不少赏赐。
——当然,对城外上万流民来说是不够的。
一个城市容纳的人口有限,京城虽然是皇城,天子脚下,可一下放这么多流民进城风险依然大得很,不说什么疫病,就单说人数,八大柱国所能养的府兵不过四千,皇宫禁军也才五千,护城军一万,京城就这点兵马,其他都在蕃地,在北疆。
经历了上百年战乱,人口早就被打的差不多了。
这上万的流民一听是小数,处理不好就会酿成大祸,这些流民一路走到京城,沿途郡县都不敢接,到了京城若是还不被接纳,情绪一旦被点燃,不堪设想。
况且那可是人啊!
诸葛亮宁愿冒空城计风险也要偷回蜀国的人啊!
人才是国之根本。
般若早已经有了想法,在独孤府多有掣肘,如今行事却方便多了。
宇文毓有些发愁,“现在我们怎么办?”
般若,“先把大婚我们收的贺礼全换成银钱和粮食。”
宇文毓,“现在秋收刚过,收粮食倒是不难,只是怕有人趁这次大灾,趁机抬价。”以前这事也不是没有。
这次黄河决堤,受灾范围实在太广,一部分人逃难来京城,一部分人故土难离,还在本地,也不可能不管,肯定是要赈灾,国库粮食还要留一部分,和齐梁两国一旦开战,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所以肯定是不够的,要买。
而一旦市面上粮食买多了,肯定会粮价动荡,民心不稳。
另想他法的话,谁屯粮最多?那肯定是世家大族了。
“不着急,慢慢来。”般若眸色沉静,“现在先去城外看看。”
她的镇定自若也感染了宇文毓,心稳了不少。
这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没人愿意来接的那种,一个弄不好就会惹一身骚,这两天早朝就是在说这事,只是一直没个定论。
独孤信倒是有心,可他之前只是个武将,又是个谨慎的性子,所以还在迟疑,怕到时候弄巧不成反成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宇文护又出幺蛾子称病不朝,那哥舒领着一群人当众给圣上没脸,圣上一怒之下退朝,事情又晾下了。
不曾想刚回家没多久,就得知这事情被他那刚出嫁的女儿和新出炉的女婿给揽下了,顿时急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这不是胡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