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阳是一个偏僻的小城,说是城,其实也只是附近几个村镇聚拢一起的称呼,地图上也没有的地方,一路走来杂草丛生,连个城门也没有,要不是路口一个石碑,他们还不知道已经到了。
“就是这里吗,可是一个人也没有呀。”
魏婴摸摸手臂,上面生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地方阴嗖嗖的。
温若寒没有带人,也不怕丢下温氏没人管,跟他们一起来了。
他打量了一眼荒凉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远处高高低低分散着一些破旧的房屋,草都快有人高了,一副惨败景象,天上压着沉沉的黑云,别说人了,连一只虫子也看不到,四周静的吓人。
要是不说猛一看还以为他们进了什么鬼域。
不过或许也差不多。
云岫微微一眯眼,一双清眸看向了上方。
“师父,那有人!”魏婴眼尖,指着一处屋子前。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怎么看怎么诡异,温若寒一挑眉,看向身边的人。
“去瞧瞧?”
“去。”
云岫一开口,温若寒也屈尊降贵抬脚,他今天倒是没穿温氏标志性的烈阳袍,而是换了一身大红色的锦袍,腰间玄色腰封上镶一块看不出材质的玉石,同色敝膝旁悬垂玉珏环佩,举手投足华贵雍容,端的是龙章凤姿,不像修仙之人,更像君临天下的帝王在巡视他的领土。
在这个荒凉的破地方简直张扬到了极致。
魏婴只要一转头看见,这眉头就没松开过。
云岫倒是没什么太大感觉,他就是裸奔她估计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顶多……嗯,一脚踹开。
好在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惨案,三人连同小魏婴在内都是修行之人,温若寒更是一个绝顶高手,不怕被划破衣服,走在枯枝野草蔓生的地方也像走在他岐山不夜仙都,那叫一个闲庭信步,片叶不沾身。
三人里面云岫性子清冷,清风明月一样的人物,不喜与人交流,温若寒是个唯我独尊的人,一开口就得罪人,一得罪人就动手,出手半点不留情,要不是云岫拦住,这世间又要多几个冤魂,最后和人交流的重担竟然落在了小小的魏婴身上。
这次自然也是,魏婴很自然的上前去询问。
“这位……”
他斟酌了一下,笑吟吟的开口,“这位姐姐,能向您打听一个人吗?”
魏婴生了一副好皮囊,仙童一样精致漂亮,未语先笑,天生便有一股奇异的亲和力,令人心生好感。
这是一个女子,不修边幅的披着一头长发,头发似乎很久不曾打理,很乱,也很长,遮住了女子半张脸,只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光洁白皙的下巴,也穿了一身红衣,有些旧了,上面有些污渍,可也能辨认出上面的图案。
是龙凤呈祥。
这是一件嫁衣。
一双苍白的手没有一点血色,正默不作声捏着泥娃娃,身边堆了一堆,云岫看了一眼,只隐隐看出是捏的是一个男人,手里拿了一把剑,背负拂尘。
她一点点抬起头,脖子像生了锈,有诡异的卡顿,白惨惨的脸上有一双极黑的眼睛,缓慢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魏婴身上,凝在他脸上。
她的眼神很奇怪,也很瘆人,看的魏婴背后一凉忍不住退了半步。
一双手搭在他肩上,雪一样清冽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魏婴一下放松,那股刺骨的阴冷也消失了,他抬头一看果然是师父。
云岫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抬头对上那双阴冷的眼睛。
“这位姑娘,可知道一个叫延灵的人。”
空灵澄澈的女音悦耳极了,像空山溪水,冰泉簌玉,如是天籁。
可她用的不是问句,而是陈述的语气,温若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那女子看了她好久,浑身阴冷气息更重了,她慢吞吞的开口,声音像是在沙石上滚过,沙哑难听令人皱眉。
“知道。”
“你们,是来找他的?”她几乎一字一顿。
“是,我们是来找他的,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不在这了。”
话落,她身后屋子里“哐当”一声,像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云岫不由得看去,“屋子里是有人吗?”
“没人,可能老鼠把什么东西打翻了吧!”她说话顺畅了一些。
老鼠。
温若寒无声轻笑,缓缓转动手上扳指,神色不明。
云岫似乎是信了,那女子一个个收拾好地上的泥人,珍惜的很,那些泥人不全是新捏的,还有很旧,上面的颜色也很古怪,隐隐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云岫再次问,“姑娘你是否知道他去哪里了?”
那女子抬头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瞳孔诡异瘆人,惨白的皮肤,加上那身大红嫁衣,有种阴冷的非人感。
“你是他的谁?”
云岫迎着她的杀意,平静道,“我是他师妹。”
“师妹……”她扯起嘴角,“你叫阿岫?”
云岫还没有说话,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像哭,因着那难听的声音像是厉鬼在哭嚎、尖啸。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跟着震荡,天上乌压压的黑云滚滚翻涌。
魏婴很难受,紧攥紧师父的手,云岫冷下脸。
“闭嘴!”
仅仅两个字,仿佛蕴含奇异的力量,一切都停滞了片刻。
那女子尖利的哭笑声也戛然而止,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云岫面无表情,一张冰雪一样的容颜冷漠的像九天上的神明,比之前清冷又似乎不一样,这更多的是一种漠然。
漠视天地一切,没有一丝一毫情绪的漠然。
温若寒眼神骤然一紧,全身上下都绷到了极致。
好在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她又恢复成了熟悉的模样。
那女子也感觉到几乎把她碾成齑粉的感觉消失了,混沌杂乱的思绪也倏然一清,顿了顿,她缓缓的抬起眼,语气复杂。
“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