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负长生闭目深吸一口气，心悸感越来越强，攥着袖口的手指已经有些发白了。
涂山容容没有问负长生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按照负长生说的话，在准备茶水。
霎时间，屋内只剩下了清水沸腾流淌的声音，衬得负长生胸口那剧烈的心跳声越发明显。
“好了。”
不知是过了多久之后，涂山容容将两盏热茶端到了桌前，抬起头看了负长生一眼。
只见负长生此刻依旧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像是在闭目养神，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指节却在止不住地发颤。
涂山容容微微蹙眉，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甚。
“长生......”
涂山容容俯下身蹲在负长生面前，伸手握住了他发颤的手指。
等到负长生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涂山容容满是担忧的目光。
“没什么...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可能是太累了。”
负长生摆了摆手，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容容，你能去帮我取一样东西吗？”
“去王权剑庄，找到王权富贵，他应该还没离开，你替我向他借王权剑一用。”
“你告诉他，是我要用，他会给你的。”
“......”
负长生说完，却发现涂山容容并没有回应，而是就那样怔怔地望着自己。
恍惚间，涂山容容看着眼前的负长生，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急促。
此刻，涂山容容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盯着负长生的双眸不知何时突然变得一片通红。
涂山容容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负长生，像是想要将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刻入脑海中。
沉默了许久之后，涂山容容撑起一抹笑，往日里温柔的嗓音夹杂着嘶哑。
“......一定要我去么？”
她蹲在负长生身前，一字一顿地哑声问道：
“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让东方月初去吧？”
“他和王权富贵比较熟络，说话也方便。”
“你气色有点差，我陪着你好不好。”
说话间，涂山容容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温柔的笑，眼眶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热泪浸湿。
这一瞬间，两人似乎都已经看透了对方心中所想，却都没有戳破。
半晌，负长生睁开眼睛，朝涂山容容报以同样的微笑。
“东方月初喝多了我不放心，你就替我跑一趟吧。”
“......”
涂山容容垂眸，不再说话。
“好。”
“我会尽快回来的。”
最终，涂山容容点了点头，站起身的时候伸手揉了揉负长生的侧脸：“等我回来。”
说完，涂山容容也没有换下身上的婚服，离开茶馆后身形突然一晃，化作一抹流光直冲云霄。
只不过，涂山容容前往的方向，却并不是人间王权剑庄。
而是......边境。
“......”
屋内，直到涂山容容的气息彻底消失的这一刻，负长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是一位好妻子。”
下一刻，一个清雅的声音传入耳畔。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一个银白高瘦的身影出现在茶馆内，仿佛他始终站在那里一般。
抬眼望去，那人一身银丝锦袍，一双妖异的瞳眸中仿佛有星辰在滚动。
负长生只是抬眸扫了对方一眼，似乎对男子的存在并没有感到意外。
男子也没管负长生，只是很自然地坐到了负长生对面，自顾自地端过其中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盏浅尝了一口。
“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男子一边品茶，一边平静地开口道。
“我对这位未来将成就妖圣之位的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我很尊重她。”
“如果我想杀她，我现在挥挥手手起刀落，她和整个涂山内的所有生灵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但我不这么做。”
说着，男子轻笑着抬眼看向负长生。
负长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始终面色平静地观察着眼前这名男子，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男子似乎并不在意负长生的目光，举手投足间，身上处处透露着一抹诡异的清雅。
“人皇负长生。”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空灵。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万兽岭的主人——鲲鹏。”
话落，妖师注意到负长生周围的灵气突然隐隐有些躁动，于是又笑着摇了摇头。
“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我有如此敌意，我们之间也并非只能刀兵相向。”
“哦？这么说万妖之祖想和我这个人族谈条件是么？”
负长生垂眸轻笑一声，伸手端起另一杯热茶抿了一口。
闻言，妖师鲲鹏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不急不慢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望着茶盏中的倒影，妖师鲲鹏的眼中蓦然闪过一分追忆：
“当年和太昊伏羲一战，我身负道伤躲入时间长河当中......这个做法其实很蠢，因为这会同时得罪两个时空的天道，时间长河对心智的磨损也难以估量。”
“想要从时间长河中回归，就只能等境界恢复到足够压制天道，并重铸肉身。”
“但我别无选择，如果选择和太昊伏羲死战，先死的一定会是我。”
说到这里，妖师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他看着负长生，像是在看世间最为荒谬可笑的存在。
“我自混沌中诞生，是第一个化形悟道的妖。我为世间万妖讲道，被尊为妖师。”
“在追寻道的路上，我从松懈过半分。”
“百万年间，我见证纪元更迭，于苍穹之上坐观生灵死灭，于烈阳之中洗练妖身。”
“哪怕到了无可匹敌的境界，我依旧没有放弃前进，我遍观万法，甚至钻研心术，深谋诡计。”
直到此刻，妖师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强烈的自嘲，以及一抹狠厉之色。
“但......”
“这一切，在人皇体诞生的那一刻，都显得像是一个笑话......”
“我那时才发现，原来我百万年的修为，无尽岁月的心术磨砺，在真正的天命之人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所有的努力，抵不过人皇体一朝入道......”
“这种无力感，你，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