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拾年就在玉清殿上宣布了送斛尔勒回漠北的决定。另封申屠邈为游骑将军,带兵五万助斛尔勒征讨哈吉越。
旨意下来的时候,朝臣们即觉得意料之内又有些不可思议,都知道申屠邈是最适合的人选,但都没想过女帝真的肯启用他。
孝期一过,礼部就选好了登基大典的日子,祭祀天地宗社,昭告天下,拾年正式成为大燕第一位女帝。尊王皇后为太后,移居祥和宫。
登基大典后,申屠邈就带兵前往漠北。斛尔勒离开前向拾年求了阿云,拾年问过阿云的意思,给了她和颐郡主的封号,允她跟着斛尔勒离开。
穆霄云派人从南境往上京送上贺礼,其中有一幅她亲自画就的南境地图,里面详细标注了他们在南蛮地带发现的矿脉。
玉蝶已经学会了识字写字,她给拾年写了一份很长的信,信中提到了她的辖制府,提到了她的那些姐妹。蛊族族长伏诛,那些被掳走的孩子都回到了父母的怀抱。玉蝶深感女子读书明理的重要性,由她带头在当地开办善学堂,收容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尤其是女子。
南蛮有很多山区,深山中隐居着很多像蛊族那样落后封闭的族群,玉蝶带着辖制府的差役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翻过去找,找到了那些没有被教化的族群,带出来更多被迫害的女子。
在信的最末尾拾年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商细柳。
她是玉蝶在深山一个猎户家发现的,她被猎户用铁链锁在一间破屋子里,嘴里堵着破布,浑身上下都是伤。猎户狡辩说商细柳是自己的妻子,得了疯病怕她伤人才锁起来的。商细柳吐掉了嘴里的破布向她求救,她就让人把猎户和商细柳都押回了府衙。
穆霄云是见过商细柳的,玉蝶把人带回去后她去看了一眼。
原来商细柳跟着隋愿私奔后,两个人确实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好日子。隋愿是个游侠,早年行走江湖的时候与人结了仇,仇家一直在追杀他。从前隋愿一个人身怀武功,想要隐匿起来也很简单。可是他与商细柳私奔闹得沸沸扬扬,郭氏是个小心眼的人,从未放弃过寻找商细柳。
商细柳行事张扬,很快就被仇家寻上了门,隋愿要带着她这个拖油瓶无法脱身,死在了仇家的刀剑下。商细柳没了依仗,逃跑的时候又被拍花子的人盯上,把她卖给了山中猎户。
要不是遇上玉蝶,商细柳这一生可能就要锁死在那间破屋子里了。玉蝶信中说穆霄云把商细柳带走了,送到了矿区挖矿。刚去的时候商细柳很不配合,还总是叫嚣着她是天选女主什么的,后来被矿区的官差教训了几回,她老实多了。
商细柳后面怎么样了玉蝶没写,拾年也不好奇,总之落到穆霄云手里她不会好过。
申屠邈跟斛尔勒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赶到漠北,礼王在莫城迎接他们,只是看到申屠邈的时候礼王爷一点都没掩饰嫌弃的表情。申屠邈自知理亏,老老实实的带着大军进城。
漠北已经进入寒冬 ,恶劣的天气与生存环境让敕漠人变得更加凶猛极端。即使有斛尔勒在,饥寒交迫、物资匮乏还是让很多部落响应了哈吉越的召唤,大肆进犯漠北城镇。
礼王爷坐镇后方,申屠邈带兵冲锋,与哈吉越鏖战数月,终于在七星滩击溃了敌军大胜。申屠邈一枪挑了哈吉越的右臂,将他生擒。
斛尔勒回到了敕漠王帐,有申屠邈的护持,他杀了背叛老敕漠王的部将,公开处决哈吉越,成了新的敕漠王,与大燕停战和谈。
拾年授意礼王赠予了斛尔勒一些他们急需的物资,并派人教授他们耕种织造的技术。端庆县主帮助打理的产业遍布大燕各地,她按照拾年的吩咐派了商队去到漠北,与各部落进行牛羊货品的置换交易,开拓出全新的商业版图。
申屠邈带着大军回京,拾年本想封他个上护军,算是奖赏。但是申屠邈拒绝了,他拿军功换了官复原职,私心里只想在离妻儿更近些的地方守着她们。
斛尔勒彻底平定了敕漠的内乱后,传信给拾年,正式求娶和颐郡主做他的王妃。拾年给阿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和加封她为公主的旨意一起送到了敕漠。
大燕四十年初春,女帝册封苏意绝为太子,选了李时羡为太子太傅。
女帝颁布诏令,在各地开设女学,放开政策,女子也可跟男子一样参加科考会试。
九月末,女帝改南蛮为洛州,封辖制府府君玉蝶为洛州节度使。
大燕四十一年,这一年的科举前三甲出了一名女状元,女帝钦点她做了工部员外郎。
端庆县主的产业遍布大燕周边各国,国库充盈,她成了除拾年外大燕最阔绰的女人。
大燕四十三年,女帝在秋狩时遭遇刺杀,身中毒箭。
“咳咳!咳咳咳!呕!”
拾年肩头缠着绷带,一咳嗽就吐血,把一边的欢喜都急红了眼。
“陛下,奴婢去叫太医进来!”
拾年叫住了她,拿着帕子擦掉了嘴边的血迹:“不用叫太医了,传楼向月过来见朕。”
欢喜无奈:“是。”
楼向月只进去了片刻,出来的时候脸黑如墨,他找到申屠邈再三叮嘱一定要看顾好陛下后就匆匆骑马出了城。
753:“宿主,前夫哥在你房门外面。”
拾年:“申屠邈?他在外面干嘛?”
753:“楼向月走之前去找过他,然后他就一直在这儿了。”
拾年:“算了,他愿意守就守着吧,正好我现在也没有信得过的人。”
753:“宿主你这具身体位面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咱们要不...”
拾年:“我知道了。”
这次刺杀的人一个活口都没抓住,楼向月查看过都是死士。上京城中能参与秋狩,能穿过层层防护将人带进内场的人不多,能够豢养那么多死士的更少。楼向月一路追查下去,竟查到朝中好几个官员头上,从御史台到大行台尚书令,甚至连太傅府都有嫌疑。
拾年一面让人继续追查,一面派楼向月立刻携密诏去找穆霄云,她能感受到醒过来后身体明显的衰败迹象,只能加快任务的进程。
宫中传出女帝伤重的消息,玉清殿连着罢朝多日不见拾年的身影,上京城陷入一种诡异紧张的氛围。
琼华宫
拾年裹着狐裘坐在院子里,墨色的皮毛将她的脸衬得更加白皙,却没有血色。欢宜和欢喜正跟嬷嬷一起陪苏意绝玩老鹰捉小鸡,小男孩的脸蛋红扑扑的,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
“陛下,外面风大,您还是进殿去吧。”申屠邈从楼向月离开后就一直跟在拾年身边,他知道拾年是故意放出去自己伤重的消息,但是他日日跟着她,直觉她日渐虚弱下去。上京城已经飞来了第一批春天的鸟儿,她却裹起了狐裘,整天病恹恹的。
拾年有些不耐烦的摇摇头,,还没等她说话,宫门外就进来了内侍:“陛下,太傅大人求见。”
申屠邈听到李时羡来了,立马站到了拾年身侧,李时羡进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一直盯着,脊背发凉。
“太傅今日不是休沐吗?”拾年仔细观察着李时羡,看似沉稳的表情下,褶皱的衣襟暴露了他的慌张。
李时羡看了申屠邈几眼,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无论李时羡怎么示意申屠邈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太傅有何事就说吧,申屠大人最近顶了楼指挥使的差事,不必在意他。”拾年看两人“眉来眼去”了好久都不到正题上,只能出言化解尴尬。
李时羡犹豫了一会儿才拿出一个锦囊,经过申屠邈的手后才交到了拾年的手里。
“这是?”锦囊里装的一方白玉印鉴,是端庆县主打通漠北商路的时候,拾年封她做司市的官员印鉴。
李时羡面色沉重带着愧疚:“陛下应该查到了,我父亲他....”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母亲最近正忙着跟父亲和离的事情,她让微臣将这个带给陛下,愿将所有私产充入国库。”
拾年和申屠邈都有片刻的诧异,虽然暗卫查到了太傅府,但拾年还没有怀疑过端庆县主和李时羡,没想到端庆县主直接上交了印鉴和产业。
端庆县主的夫君是李氏一族的族长,又是先帝亲封的永昌侯,在上京城中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端庆县主这时候与他闹和离,不论是李家人还是太后都很是不解,只有拾年清楚她这是在划清界限表明态度。让李时羡来送信,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
拾年将印鉴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又装回锦囊中递还给李时羡:“国库尚且充盈,端庆县主的司市做的也很好,这个拿回去。
前段日子太子因为风寒耽搁了学业,如今也好全了,太傅明日就回去东宫授课吧。”
李时羡面色变了几番,拿着锦囊便告退了。
“陛下放心太傅去东宫?”申屠邈目睹着李时羡消失在琼华宫门口。
拾年不置可否:“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端庆县主的人品,也信她教出来的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申屠邈总觉得拾年是在指桑骂槐,想起自己跟李时羡还争抢过同一个女人的过往,他就默默退到拾年身后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