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终于到了医院门口,司机还没进停车场,后座一大一小两个就开门冲了出去。
市医院很大,大厅里都是人,陆弦一站在大厅里四下看着,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陆父走到导医台想询问住院部在哪儿,怎样能找到陈锦年。
导医台里有几个志愿者,其中一个马尾辫女孩儿听到了陆父的话:“你是不是找那个跳楼的陈锦年?”
女孩儿身后的人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乱说话。但是陆父却恳切的看向那女孩儿:“对,我是他叔叔,请问他在哪间病房?”
女孩儿被身边人提醒后不太敢说话了,最后还是路过导医台的护士告诉了他:“人还在icu,今天突然深度昏厥,现在正在抢救”
陆弦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病房前的,憔悴的陈母正守在门口,田远程与她相互依扶着,两人一眼不错的盯着里面正在抢救的人。
“湘语,孩子怎么样了?!”陆父快步上前,陈母看到他的那一刻咬牙坚持的坚强瞬间崩塌,露出内里的无措与慌张。
自从陈锦年的父亲殉职后陆父就是她们母子的精神支柱,从前陈母怕陆弦一多想还会特意与陆家疏远,只是孩子生死危亡的这一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陆父扶住了陈母,守在玻璃窗外的又多了一个人。陆弦一就站在门口,病房门上也有个小窗户,他站着的方向刚好能看到床上的人。
那个浑身缠满纱布随时都像是要碎掉的人是陈锦年?怎么会呢,他明明上次离开时还好好的啊。
拾年紧闭着双眼,电流随着仪器接触蔓延她全身,电的她舌头都麻了。
753:“宿主你再忍忍,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抢救了。”
拾年:%(…………*;(。……*!!!!!))
医生们忙的满头大汗,好在仪器上有了波动,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孩子怎么样了?!”陆父迎上出来的医生询问。
医生是个儒雅随和的中年人,他摘下口罩笑着说:“他熬过了这一关,后面好好看护,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了。其余的以后再慢慢来。”
陈母一把抓住医生的袖子,哭着就要下跪,被医生和田远程给拉住了。
“小年是个好孩子,他熬过来了。湘语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我在这边看着。”陆父招来自己的司机让他送陈母回去。
陈母本来是不愿意走的,田远程也帮着劝。他这些日子一直陪在这里,陈母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跟着司机走了。
“弦一,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找医生详细问下情况。”陆父交代了一嘴,陆弦一应声后他就离开了icu走廊。
门口忽的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站在病房门口的人。
陆弦一看了一眼拾年,她很安静的躺在里面,像个假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儿?”陆弦一记得田远程很看不惯陈锦年的,欺负陈锦年的人里他也算前几名了,现在却在这儿陪护。
田远程没回头看他,他要去换无菌服进去陪着了。
“田远程!!”陆弦一见惯了他在许秋琪和自己面前听话讨好的样子,突然被冷脸很是不爽,尤其是看到田远程准备去照顾拾年时他忍不住喊道。
田远程没有回头:“这里是医院,你最好小声点。”
眼看着人进了病房,陆弦一的火气憋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只能守在门外盯着里面的人。
拾年经历了一番折腾浑身酸疼,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的经脉正在慢慢修复,她试了试,放在身侧的手能动了。
田远程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惊喜的凑过去抓住了那只手,头靠近拾年的耳边:“陈锦年,你能听到吗?”
拾年的眼皮颤动几下,但是没有睁开,只是这样田远程就高兴的哽咽:“你别急,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他像是在安慰拾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陆弦一一直站在外面,从他的角度看田远程的脸都要贴上拾年的脸了。
“见鬼!”他暗骂了一声,胸口积压一股名为妒忌的怒火,他不是傻子,更加惊恐矛盾自己的情绪。
系统说话算数,拾年的身体状况日渐好转,生命体征稳定后她就出了icu,转入了陆父准备的单人病房。
之前拾年病情反复危在旦夕,陆父没有心思去查跳楼真相。医生告诉他拾年已经度过危险期后,陆父总算腾出手去查这些事。
753将陆父的动作告诉拾年,拾年正与沉重的眼皮作斗争,只说再等等。
拾年脱离危险后田远程就被陈母赶回去上课,不让他一直耗在医院里。田远程回去了,但是依旧每天坚持来送饭。
这天,田远程如往常一样送了饭问了拾年的身体状况,离开时被陆父喊住了。
医院外街有个僻静的咖啡店,两人相对坐着,面前的咖啡冒着热气。
陆父手指轻扣桌面,久经商场厮杀的上位者总是自带一股气势,让田远程觉得压抑非常。
“我想知道小年跳楼的真相,他到底遭遇了什么。”陆父笃信田远程肯定知道什么。
田远程不敢看他,喉间滚动几次像是认命一般将事情都说了出来。陆父表面平静的听着,桌下的手已经紧攥发白。
等田远程说完时,陆父已经面色阴沉,他愤怒陈锦年的遭遇,愤怒田远程的所作所为,听到这里面还有陆弦一的事儿,他只想现在就去抽上自己儿子一顿。
砰!大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陆父拿起外套冷冷说了句:“我会报警的。”就离开了。
田远程浑身脱力瘫坐在那里,垂着头一言不发。
跳楼视频已经成了热点,陆父正式报案后又推上了一波高峰。
很快就有民警进到陈锦年的学校,田远程被带走了,同班的同学们也都被分批喊到办公室问询。
警察也找过陈锦年的班主任了解情况的,但班主任表示自己的学生都很乖,并没有欺压同学和霸凌现象存在。
要不是之前已经从几个孩子那儿问到了些东西,真就信了他的鬼话了。
跟着记录的警察是个年轻女孩,一看就是率直的后生,她瞪着美目:“我们已经调看过监控了,你不会以为删了记录就等于销毁吧?”
班主任像是被摁了暂停键,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问询的中年警察瞪了眼年轻女警,示意她注意态度。
欺负陈锦年最多的那几个人也只是在学校里逞凶斗狠,真正面对警察时一个比一个怂,很快就把田远程和许秋琪抖落出来。
许秋琪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她朝表舅副校长求助。副校长让她不管警察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必要时把事儿都推田远程头上去。许秋琪十分庆幸自己从没亲自动手过,田远程这只舔狗没用就丢了吧。
警察也没有查到许秋琪有教唆犯罪的实证,只能先回去,许家给许秋琪请了病假让她避避风头。
753飘浮在病房上空,拾年正躺着任由陈母给她擦洗身体。
“宿主,那许家太狡猾了,把所有事都推到田远程身上,自己摘的干净。”它已经有了完整的身体,最近长大了不少,已经有了小男孩的样子,此刻气呼呼的。
拾年也从身体里飘出,单脚支撑坐在窗户边晃着腿:“摘不干净的,你去查查校园网上那个帖子的id。现在网上不都是跳楼的视频嘛,只要有一点尾巴露出来,她就藏不住。”
753恍然大悟准备去办,这时候陈母却突然停住了动作,眼瞧着双眼就泛了红。
“哎呦喂,祖宗这是又怎么了?”
拾年如临大敌,立马冲回身体了。她可没忘记答应陈锦年照顾好陈母,总是这么哭,健康的人都能哭坏了。
陈母也不是无缘无故红眼,她替拾年擦洗时撩起了她胳膊上的衣服。以前胳膊上总是绑着绷带和各种检测仪器的导线,取下这些后干瘪枯瘦的胳膊显露出来,上面有明显的疤痕,割伤,烟头烫伤,有些时间久了只剩印子。
陆父报警后警察来过,她也听说了陈锦年被欺负的事情,只是亲眼看见这些痕迹,她耳边仿佛能听到儿子挨打时的哭嚎声,母子连心她忍不住就要落泪。
拾年看不得陈母的眼泪,使尽了全部的力气终于冲破眼屎的封控睁开了眼睛。
“妈-”长久没有开口的嗓子跟破风箱一样难听,在陈母耳中却似天籁。
“小年?小年,你终于醒了。”陈母激动的喊起来,惊动了门外说话的陆家父子。
陆父看了一眼拾年转身就跑去喊医生,他都忘了有呼叫铃这个东西。
拾年艰难的动了动嘴,陈母赶紧拿了水杯和棉签给她润唇。
陆弦一站在床头盯着拾年,他双目通红,脸上还有淤青。陆弦一心中庆幸他终于醒了,拾年昏迷的这些日子他内心挣扎过害怕过,父亲将田远程的录音放给他听,陈锦年被欺辱的过程,他跳楼前哭喊着说不敢喜欢他了,田远程说的很详细,每个字都像钢刀刮骨让他痛到发狂。
陆父对儿子的教育是很粗暴的,动辄就是一顿皮带家法,这次更是直接上手揍了一顿,陆弦一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回嘴。
“锦年..”陆弦一走近了些,声音十分温柔,丝毫不见从前的疾言厉色。
拾年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装出惊惧不已的表情,小鹿眼眨巴了两下就蓄满了眼泪,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说着:“我不敢了…真的…不喜欢..”
陆弦一的步子顿住,他想说些什么,可是拾年那双害怕的眼睛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心脏被攥住一样疼。
“小年不哭,怎么了这是?妈妈在呢,不怕不怕。”陈母没往陆弦一身上想,只以为儿子是想起了之前的遭遇才害怕,心疼的安慰着。
陆弦一挫败的低下头: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别怕我好不好……
就在拾年快要演累的时候,陆父带着医生及时赶到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陆父看见拾年红红的眼晴,立刻招呼医生快给他看看。
高空坠楼能活着,还能醒过来,在众位医生眼里拾年就是个医学奇迹,她很快就被医护人员包围,连带着陆父和陈母都被挤出了病床旁边的包围圈。
陆父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的陆弦一,看他一脸落寞到嘴边斥责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小年现在不能受一点刺激,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和你廖姨就行。”
陆弦一倒是想留下,但拾年刚刚那样子明显是不想看见他,他只能默默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