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父为了接拾年出院开了一辆七座的商务车,她倚着窗看向后面倒退的风景突然问:“妈,我们去哪儿?”
陈母就坐在她旁边,将她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我们回家啊。”
拾年摇头:“这不是回家的路。”陈锦年的记忆她还是有的。
陆弦一坐在副驾驶,他回过身来解释:“你还需要定期复检,暂时不能回老家。”
拾年不说话了,继续看风景。
车子驶进了一个高档小区,一直开到一栋小洋楼前停下。
拾年瞥了一眼,这不就是陆弦一和陈锦年一起住过的房子吗?
“锦年,我抱你下来。”陆弦一已经打开了她这侧的车门。
拾年的下半身不能动,她双手紧紧扒着前面的座椅,拼命摇头不肯下车。
“不要进去,我不要!”
陆弦一被她吼的一愣,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
陈母下车后也过来帮忙,可无论怎么哄拾年就是不肯下车,甚至可是发疯朝陆弦一挥舞拳头。陆弦一也不躲,任由拳头落在他身上,一个瘫痪病人的拳头能有多少力气,可是陆弦一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锦年乖,我们回家好不好……”他紧紧抱住拾年,把头埋进他的脖颈呜咽着哀求。
拾年狠狠发了一通疯也累了,在他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陆弦一连轮椅都没用,一路抱着她走进房子,进到为她准备好的房间。
拾年凭着陈锦年的记忆发现这不是原来那间屋子,陆弦一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解释说:“我这个房间最宽敞,采光通风好,适合你休养。”
拾年下意识抬头问他:“那你呢?”
陆弦一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我就住隔壁,你随时都可以叫我。”
拾年又不说话了,随便陆弦一在房间里忙活,她只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
陆弦一手上在不停的收拾东西,眼睛总是偷偷看向拾年。她的身形单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像风一吹就散的纸人,陆弦一咬了咬下嘴唇就出门下楼去了。
“宿主,那个姓陆的在房间里装了摄像头。”753突然上线。
拾年拉起身边的被子遮住脸,躲在被子下时做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装就装吧,看我不虐的他死去活来。”
因为行动不便拾年让陈母帮她办了休学,陆弦一本来也想一起休学在家陪着的,被陈母劝阻了。系统不会治好拾年的双腿,她出行必须坐着轮椅,麻烦人又不方便干脆就不爱出门了,每天待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发呆。陈母怕她太闷每天坚持推她出去散步,但她还是越来越不爱说话,整个人瘦的皮包骨。
陆弦一只要回家就会缩进自己的房间,透过监控看着隔壁房间,他不太敢在拾年面前出现,或许是男孩儿看向自己的眼神太淡漠了,他不习惯,很不习惯,明明以前锦年会一直跟在他身后喊他弦一哥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儿,陆弦一再蠢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早就喜欢上陈锦年了,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喜欢。
小时候觉得自己父亲偏心陈锦年所以他讨厌陈锦年,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赶走陈锦年。那些暗恋的日记被揭露时,他真的是厌恶吗?他只是看到那些人对陈锦年的态度,不敢面对身边人把自己也当成异类罢了。
拾年耐着性子演了两个多月的抑郁症,天气热了心情也会随之浮躁起来,她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
好在陆弦一放假了,带回来一个工具箱和木头画架。
“锦年,陶清搬宿舍了,这些东西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拿回来了。”他讨好的把工具箱打开,里面满满当当放着不少颜料和画笔。
拾年心中暗笑,陶清是个美术生,搬宿舍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宝贝送人。
不过她没有揭穿陆弦一,这日子真的无聊,画画确实是个不错的消磨时间的方法,她愿意找些事情做陈母也放心。
“谢谢。”
正忙活装架子的陆弦一顿住了,他有些欣喜的转身看向拾年。
从医院回来后拾年就不怎么说话,更多的时候都是点头摇头,陆父和陈母还能听到她开口,陆弦一连个嗯都没听见过,这会儿简单的两个字让他激动到想跳起来。
“锦年开心就行,你想要什么就跟哥说,哥都给你弄来!”
拾年没再说话,只是保持着浮于表面的浅笑,不过陆弦一已经很受用了,干活儿的动作都更利索了点。
陈锦年很有艺术天赋,但他为了离陆弦一近一些选择了跟陆弦一一样的专业,拾年重新拿起画笔想替他更正错误的选择。
天赋型选手认真起来进步神速,拾年只装了几个星期的小白菜,第一幅作品就意外获奖,虽然只是一个网站办的小竞赛,连正经的颁奖仪式都没有,但是奖金是实在的,拾年直接进账两万块人民币。
“妈,给你钱。”拾年将存着钱的卡交给陈母,陈母不肯要。
“妈还能挣钱,不要你的钱,你自己留着。”
拾年看着她身上洗得发白的衣服,生疏的撒娇卖乖:“妈你就当帮我存着,再说了我们一直住在陆叔这里,你拿着钱给他们买点东西也好。”
陈母觉得有道理,儿子出事后也是陆父在跑前跑后,她就收下了卡。
开始画画的拾年脸上笑容变多了些,陆弦一凑在她面前时她也不会冷脸,话也变多了,唯一的遗憾就是经过多次复查,拾年的一双腿几乎是被医生判了死刑。
陆弦一带她回家的路上故作轻松的说没事,弦一可以当锦年的腿,当一辈子。拾年乖巧的点头,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那天晚上,拾年听着隔壁砸酒瓶的声音,跟753一起看了会儿笑话才安然入睡。
白驹过隙,一年的时间过的很快,陆弦一毕业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拍毕业照那天他非要把拾年也带过去,他的那些同学也很配合,坐着轮椅的男孩被一群穿着学士服的人围在中间拍了一张又一张照片。按陆弦一的说法,这是想弥补陈锦年错失的校园时光。
对此,753在虚空中连翻几个白眼。
陆弦一毕业后直接进入了陆父的公司,陆父让他从基层开始做起,他也老老实实做了个朝九晚五的打工人。
拾年的画作渐渐有了名气,身价也是水涨船高,陈母已经不用出去挣钱养家了,每天只是想着怎么调养拾年的身体和带她出去看看。
“小年啊,你马上就过生日了,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吗?”
正在画画的拾年突然停住,陈母正笑呵呵的看着她,她才想起来陈锦年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只要妈陪着我就好了。”拾年笑的乖顺,没错过门口露出的半只皮鞋。
陆弦一最近很少在她面前出现,753说正忙着给宿主筹备生日宴呢,估计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陆弦一没想到是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会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田远程提前出狱了,拾年给他出过谅解书,田家又请了胜率极高的辩护律师为他辩护,他自己也争气,在服刑期间表现优异争取到了减刑,刚满两年就提前出来了。
拾年的生日宴并没有请很多人,陆弦一怕引起她那些不好的回忆,只请了些平时与陈锦年还算交好的同学。
拾年今天被请来的造型师特意打扮过,软糯的头发配着白皙的娃娃脸,造型师给拾年换了身淡蓝色的小西装,像个俊美温润的贵公子手办娃娃,让人直接忽略了她还坐在轮椅上。
“锦年,生日快乐。”
陆弦一将一个精美的墨蓝色绒布盒子递到她面前,那表情认真的仿佛不是在祝贺生辰而是在求婚。
不止拾年这么觉得,在场的同学们也是这么猜的,当初陈锦年暗恋陆弦一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又因为跳楼和霸凌,虞城几乎人尽皆知。有女生已经激动的捂住了嘴巴,都以为两人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陆弦一笑着打开了盒子,一块漂亮的男士腕表静静躺在里面。拾年面上不变,礼貌的微笑说谢谢,只是底下失望的嘘声还是传进了陆弦一的耳朵里,他有些心虚地偷看了眼拾年,拿出腕表说要给她戴上。
腕表的表带是温润的玉石,宽度刚好遮盖住了拾年手腕处的那些疤痕。
“谢谢弦一哥。”拾年晃了晃手上的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配上她那张脸晃花了陆弦一的眼。
陆弦一惊喜拾年终于又肯喊他弦一哥了,刚想给她一个拥抱,宴会厅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向他俩的方向走来。
田远程剃了寸头,他瘦了不少,那张粗犷的脸轮廓线条更加凌厉,唯有看向轮椅上坐着的人时眼神会柔和许多。
陆弦一一看到他脸就黑了,尤其是田远程直接忽视他走到了拾年面前,一捧白玫瑰从田远程身后拿出来,纯白的花朵上还有着水珠。拾年还没反应过来,手指上就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枚简约的男戒被田远程套到了她手上。
“田远程,你还敢来?!”陆弦一怒喝一声,伸手就将拾年怀里的白玫瑰打飞,要不是田远程挡着,他立刻就要去摘拾年手上的戒指。
气氛突然紧张起来,田远程与陆弦一面对面站着寸步不让。
“谢谢你的花。”拾年偏偏在这个时候感谢田远程,陆弦一憋着火却不敢发,只能僵着脸看田远程在拾年面前献殷勤。
生日宴在一种奇怪诡异的氛围下进行着,全场真正在好好品尝美食的怕是只有拾年了。